“无心哥哥……”莫忆苍不甘心,再次开口喊他。
“苍苍……”终于,慕容无心转过身来,直直看着莫忆苍,将她拥入怀中,紧紧的,像要嵌入自己的身体一般。
苍苍,十年多了,梦寐以求的场景真的得以实现时,你可知我有多无奈?
“你终于记起我来了?”莫忆苍被慕容无心死死抱着,只觉得由于他的用力,双肩开始隐隐作痛,她都没有表现出一丝丝抗拒,只是哀怨地反问他。
“我从未忘记。”慕容无心的声音已有些颤抖,他将头埋入莫忆苍的颈项,轻轻摩挲,语气温柔至极。
“是么……”莫忆苍那一刻恍惚,原来,无心哥哥从未忘记。可是,那又为何这般对她?
“只是,苍苍你知道吗?”慕容无心并没有给予莫忆苍希望,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句话,三个字,将莫忆苍推下了深渊,他说,“我变了。”话音一落,他便推开了还在他怀里未缓过神来的莫忆苍,决绝地转身进了皇宫西门,突然至极,没给她一丝回神的机会,只留个她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与一句话绝情的话语,“永黎王已妻妾成群,儿话不要当真,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越是他在意的人,他越要远离。
因为,在这烨城,我慕容无心孤军奋斗,自身难保,越是与我亲近的人,越是会遭他人迫害。就连母妃,那高高在上的云妃娘娘,稍稍对谁好一些,都会被杨皇后想尽千方百计置之死地,十年,竟无人与云妃娘娘真心相待,甚至不敢接受她的一丝恩惠。
直至今日才知道,原来,慕容无心蓄势十年之久,在杨家面前,仍是弱者。母妃没有忘记莫家的救命之恩,他亦没有忘记苍苍的青梅之情,只是,他现在必须与母妃一样,与挂念之人恩断义绝,才得保全他人性命。
“我恨你!”莫忆苍对着慕容无心青黑色的背影,一字一句地吐出三个字,咬牙切齿。西门的侍卫拿着佩刀,哐当一声挡住了想要进宫的莫忆苍。莫忆苍拼命忍住即将掉下来的泪水,倔强得让人心疼。
慕容无心仍是没有回头,只是微微地怔了一下,便继续宫内走了去。
苍苍,要恨就恨吧。
没有声嘶力竭的呼喊,没有竭斯底里的疯狂,莫忆苍没有不顾侍卫的阻难狂奔进宫。她只是红着眼眶,傻傻地站着看,始终也没有一滴眼泪掉下来。
一幕一幕,在眼前闪过,无论如何她都不相信,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前些日子,她还去看了那双柳树,生长的那么盎然,为何,人却变了。
慕容无心,你个忘情负义,不守诺言的大坏蛋!!!
突然间,莫忆苍腰上一紧,还未来得及惊呼,便被一个黑衣男子猛的带起,那门口守着的侍卫更是没有看清楚那人的面目,只觉得一阵风而过,一团黑影便闪了过去,门口的蒙面女子便被带走了。几个侍卫好奇地追到城墙边上左看右看,硬是没有看见一个人。
“放开我放开我!你是谁?”莫忆苍只觉得自己一轻,便飞了起来,那黑衣人只是环着她的腰,犹如提着一捆稻草般轻松,跳过房檐,速度极快。
“我是黑染,忆苍小姐可记得?”头顶上传来一个男子嘶哑苍老的声音,很快便被耳边的风掩盖。
黑染?回忆停在慕容无心走的那一天,他身边的那个鬼魅侍卫?莫忆苍只觉得头脑是一片空白的,慕容无心对她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她根本不想也不愿思考,黑染为什么要带走她,要带她去哪里。她很乱,不想再思考别的了。
才一会时间,便到了原来的莫府门口。黑染站定,缓缓将莫忆苍放下,欠身对莫忆苍说道,“得罪了,忆苍小姐。”
“我不是忆苍小姐,莫家十多年前就没了。”莫忆苍看了眼前的黑衣男子,他也依旧未变,虽然她只见过他一面,他还是曾经的一身黑衣,除了开口说话,什么动作都是悄无声息。见是慕容无心的人,莫忆苍更加地生气,不由得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来解气。
黑染很轻巧的躲过了莫忆苍的用力,依旧恭敬谦卑地开口,“在黑染心里,你一直是忆苍小姐。”
“不是了不是了,无心哥哥都已经不要我了,你又何必来取笑我?!”莫忆苍没有碰到黑染一丝毫毛,无处发泄的她有些激动起来。
“或许王爷有他的苦衷,小姐不知而已。”黑染顿了顿,开口暗示于她。
“苦衷苦衷,你们个个都有苦衷。何必找这些借口来搪塞我?”莫忆苍根本没有听出黑染的话外之音,只生气自己碰不到黑染,狠狠地自己跺脚,脚心传来的生生疼痛,可是还是抵不上她心里的疼痛。
“黑染只是不希望小姐难过。”黑染静静地站在一旁,任凭莫忆苍折腾,说着安慰的话。
“怎么可能不难过。”莫忆苍望了站在一旁的黑染,稍稍平静了一些,思绪一清晰,便开始问他,“你为什么要带我走?难道我连站在门口看他的权利都没有吗?”
“不是,王爷的意思是让小姐不要再去找他了,我只是执行命令而已。”黑染是个不会说话的人,他平铺直叙,让莫忆苍更加的难过。其实事实确实是慕容无心让黑染将她带出宫的,但是却是因为他知道她的脾气,若是没有人带走她,她会一直站在那,一直。于是他让黑染带她出宫,以免她疯狂的举动会给她带来不必要的灾难。可是不会说话的黑染只会单调的重复主子的话。
“知道了!以后不再去找他了。”莫忆苍咬牙切齿对瞪向黑染,恨恨地说道,“你可以走了!”
“忆苍小姐, 以后你便会知道的。”黑染有些无奈,有些挫败自己的言辞不当,有碍于主子不准自己将实情告知于她,本来想安慰她的黑染,没想到却让莫忆苍更加的不好过。
最终,黑染沉思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何说起,留下一句话,便迅速地消失了,“黑染希望小姐能够好好生活,请忆苍小姐保重。”
保重,保重。她一直在为慕容无心保重着自己,可是如今他都已经不在了,她还要保重什么?
如若他都不珍惜,她活着,究竟还有什么期望?
待到黑染走后,莫忆苍再也忍不住泪水,泪如泉涌地哭了出来。她心里的苦无人能知,她心里的结无人能解。
直到夕阳西下,红霞一片天,母亲模糊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她红肿着眼睛,不知如何言语的时候,母亲开口了,“苍苍,傻丫头……”
“娘亲……”莫忆苍抬眼望去,泪水朦胧中只见母亲散乱着发,担忧地望着自己。
“傻丫头,你要逼疯娘亲吗?”单影影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松懈,颓然地瘫坐在莫忆苍面前,两行清泪滑了下来。
幸好温泽轩收到消息,莫锦歌擅自换下了自己,让莫忆苍进了宫。本是去取宝藏的他又原路返了回来,他没有去找莫锦歌,直接去了莫家,结果单影影却不知道女儿此次出去是为了进宫。
温泽轩气极,旖红阁质问莫锦歌,才得知了慕容无心与莫忆苍的这层关系。单影影得了失心疯一般,在皇宫门外死死候着,祈祷女儿千万不要有事,不想却听见了门口侍卫的谈论,原来女儿早就被永黎王给遣了出来。
她失魂落魄地离开了皇宫,疯了一般地找着莫忆苍,直到在莫府门口,才看见了哭成了泪人的女儿。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能再没有女儿了。
“对不起!”莫忆苍心酸的厉害,猛地扑到母亲的怀里,刚刚的万念俱灰渐渐被对母亲的不舍之情埋没。她心里乱的厉害,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够好过一些,仿佛只有嚎哭能够让自己得到暂时的宣泄。
“苍苍,起来,我们回家了。”单影影只觉得衣衫湿了一大片,她深深地知道,被爱的人伤害,是万箭穿心的痛苦,但她又不知道如何安慰自己的女儿。她只能心疼地抱着哭得瑟瑟发抖的苍苍,使劲全力想将她扶起来。
莫忆苍哭的无力,无论如何都站不起来,她只知道哭,仿佛只有哭泣才能缓解痛苦。十年,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失去了,守了十年的相思,只换来了一句不再相见。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她含糊不清地问母亲,“娘亲,你告诉苍苍,为什么不喜欢苍苍,他为什么不喜欢苍苍?苍苍哪里不好,苍苍哪里不好了!!!”
“忆苍哪里都好,泽轩喜欢忆苍。”熟悉的声音响起,莫忆苍像受了惊一般地抬头望去,温泽轩一袭白衣,站在前方,目无表情地看着狼狈至极的莫忆苍。而莫锦歌,本是耷拉着跟随在温泽轩的身后,听到温泽轩这般说,也惊得睁大了眼睛,直直望向了温泽轩。
莫忆苍只是一瞬诧异,她心里乱着,根本不想细细琢磨温泽轩的话,也不愿接受温泽轩的示好。她习惯性的排斥温泽轩,在莫忆苍心里,温泽轩说的每一句,对她来说,都是为了有目的的。
但是,她却忘记了哭泣。她缓缓地缩回单影影的怀里,不哭也不闹,只觉得哭过后的眼睛疼疼胀胀的,嘴巴里面也是干干咸咸。也不知道自己出自那种心理,也许是不想在他的面前如此狼狈,也许是不想让自己的感情这么赤裸裸地在他面前宣泄。她知道泽轩师傅是个善于利用情感的人,比如说锦歌姑娘,便就着了他的道,对他死心塌地。
男人,都只是无情无义的东西罢了。
“忆苍,你的世界就只能容下一个十年前的慕容无心么?他慕容无心能给你的,我能给,他不能给的,我亦能给!”温泽轩不顾莫忆苍的躲藏,他直直上前,句句紧逼,“他拿走了你一个十年的承诺,我还你一个一世的珍惜,你还不愿意么?”
“够了!”开口的是莫锦歌。就当莫忆苍几乎完全蜷缩在单影影身后躲避时,莫锦歌朝着温泽轩的背影定定地吐出两个字。够了,她受够了。她莫锦歌有倾城之容颜,有无双之才艺,满心虔诚地等的那个男人却看也不看她,选择了莫忆苍。一个是她喜欢的男人,一个是她疼惜的朋友,让她情何以堪,让她到底恨谁才好?
温泽轩,你这般聪明,你是在装糊涂么?
默默地待在他身边待了那么多年,她深知他的愿望。所以,她一直都替他希望着,希望有一天,他能得到他所失去的,收复河山。但她也想过,若是他无法达愿,只能一世草芥,也愿与他举案齐眉,做白首夫妻。
她一直以此为傲,因为她以为自己是陪伴他最久的女子,是最了解他的女子,是他最信任的女子。从还未懂事的时候,她就在他的身边,听他的话,原意为他做任何事情。所以,他会爱护她,会疼惜她,会了解她的心意,可是……
她错了,彻底的错了。
他亲口说,喜欢忆苍。当着自己的面。
不错,若不是喜欢忆苍,怎会教她记忆之术,若不是喜欢忆苍,怎会总是默默注视着她,若不是喜欢忆苍怎会摒弃责任,赶回烨城寻她。为什么自己还这么傻,这么骗自己?
莫锦歌只觉得脸上像被人扇了好几个巴掌般,火辣辣的疼痛,她缓缓地往后退了几步,泪水就要夺眶而出时,猛地转身,以极快的速度逃离了现场。
“锦歌……姑娘……”一股愧疚之感充斥着莫忆苍的心脏,她猛地站起,想唤住跑开的莫锦歌,却不想因为哭得久了,脚已经完全的麻木,踩在地上便传来一阵阵酥麻疼痛,直接向地上扑倒。
莫锦歌自然是没有回头的。单影影没有想到女儿会突然地站起来,她转身想要拉住即将摔倒的莫忆苍,没想到却没有拉得住,莫忆苍心一紧,闭上了眼睛,等着疼痛地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