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楼
刘多,向子樱一众人前脚刚走,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少女便从梁上跳下来,怀里抱着一只黄白相间的猫咪。
那中年发福的男人不见了踪影,许是方才刘多仙人跳,吸引了众人目光,由的少女趁乱逃走,殊不知那仙人从摘星楼楼顶一跃而下,气势倒是十足,可惜途中被向子樱的贴身随从站在十三层窗沿,像掐小鸡一样抓住甩进了走廊,引得下面围观群众们哈哈大笑。
这哪里是仙人,倒有些像绿毛乌龟。
少女拍了拍身上的灰,啧、啧、啧的三声,很是不痛快,将那猫咪扔在地上,双手叉腰气道:“辛苦老娘爬这么些楼,还以为有的瞧,结果刚上来就要打道回府了?不行!这胖子古怪的紧,跟着他,指定好玩,咱们追!”
少女踮起脚尖追上去,竟是没有任何声音,一双玉足疾走有如动兔,灵巧如猫,迅捷异常。
摘星楼共十四层,从下而上层数越高代表客人身份越是尊贵,这也从侧面证明了高峻楼阁可以会仙人这一神仙方术之说,少女途经几个房间,只一间住的有人,正巧在讲话。
“此子来历古怪,与那小胖子和向家白衣称兄道弟,虽无命师之资,却能在武道上臻至鬼境,不受力欲侵蚀,保持本心最是难得,昨夜吾在其家中观书,本欲收其为徒,带回教内悉心栽培,他日即使不能登临大位,却也可长为爪牙尖利的鹰犬。”
“师父,他……”
少女趴在门外偷听,并非是因为听见了两人的谈话才驻足脚步,这些个没趣货就是下毒,放礼炮,摘星星,或是商量什么狠辣计谋,少女都没兴趣,她只是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故而发笑,因为有这种香味在的地方,要么极度无趣,要么极度有趣。
屋内一个年纪不大同为少女的姑娘恳求道:“请师父饶他一命,徒儿愿用性命担保,他绝不会耽误我教大计。”
“那你同吾讲,这柄独角短刀从何而来?”
“……徒儿不知,许是有人交给他,想要借刀杀人。”
“师门第一条规矩是什么?”
“凡事有两面,蓄谋当长久,恶疾透魔性,杀人一定要冷静。”
“第二条呢?”
“不得……动凡心,”那姑娘否定道,“我没有,我相信自己的判断,他绝非这柄刀的主人,昨夜之前,我甚至不相信他会任何武功。”
她师父嗯了一声,缓缓道:“眼睛不会撒谎,但有时候看见的,不一定就是真相,喝口水吧,此次行动非同小可,牵扯教内大计,绝不容半点差错,即使你说服为师,他一样会死,徒儿,在大义面前,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你若一意孤行,那便带他离开,我会在你龙叔那说情,只是从今往后,你我再无师徒情分。”
“师父!”
忽然楼梯间有脚步响起,少女轻身一跃跳上房梁,不动如山,一名干巴巴的老头出现在走廊,行走至房间门口,不知为何停住了脚步,蹲下身去用手指擦拭少女刚刚停留的地方,这一幕都被人看在眼里,梁上的少女整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心道这人莫不成是个妖怪怎滴?
喵~
老头抬起头来,发现一只黄白相间的猫正站在不远处,四爪着地,一双眸子好奇的盯着他看,一个身着青衣的中年人从屋内走出来,发现老头蹲在地上,也看了看那猫咪,老头起身,眼神古怪,青衣人摇了摇头,那老头又用下巴示意屋内。
青衣人笑道:“能用则留,不能用,则杀。”
之后两人说着时辰差不多之类的话越走越远。
少女趴在梁上,狠狠松了一口气,旋即又觉得气愤,自己又不是贼怕他做甚?一个臭老头,大冬天穿的少就厉害了啊?那河里冬泳的鸭子岂不个个都是顶尖强者?想来下次出门定要多带些打手,趾高气昂再怎么说肯定比忍气吞声好太多不是?一个十四五岁,短头发,穿着中规中矩的姑娘从里面走出来,若不是听过她的声音,还真要把其当男儿身了,少女看她左顾右盼,在走廊中来回踱步,许是内心还在天人交战,要按少女自己那一套做派,管你师父还是老爹,一脚踹翻,带着情郎策马远走,大家谁也碍不着谁。
问世间情为何物?
直教人生死相许。
那姑娘最后咬咬牙,终是选了她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房梁上趴的人也不是无法理解她,看她三步并两步的走掉,少女对着那猫吹了吹口哨,猫咪会意,慢慢悠悠的进去溜达了一圈,回到门口摇了摇头。
少女嘿嘿嘿的缩下来,踮起脚尖偷偷溜了进去,还不忘转身回头把门给关好,嗅了嗅神秘道:“果真是‘上樱’,神隐楼什么时候开始跟人族做生意了?”
屋内空无一人,设施简单摆放整齐,只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桌上放着个大黑盒子,少女走上前去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柄纹角短刀,造型精美,样子煞是好看,忍不住便伸手去拿。
“祖宗!”那只黄白相间的猫咪跳上桌子,猫爪摁住少女蠢蠢欲动的手,竟口吐人言,喵道,“动不得喵,这盒子下面装有暗器。”
“哈?”少女不悦的从缝隙中瞄去,仔细看,果真有三根细长银针,有无淬毒尚且不知,若是有人拿起这柄短刀,少不了好果子吃,于是怒骂道,“哪个混球心肠这么歹毒,回去告诉定要告知姑姑,收拾他才是。”
那猫咪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坦白喵:“这玩意叫天机格,里里外外十六个格子,层层暗器相互连通,要的便是严密周全,只有滴上主人的血才可以解开喵。”
“喔?所以呢。”
那猫咪小声道:“发明这玩意的混球……是您爹……”
“靠!”少女跺脚赞道,“果然混!阿福,这柄刀本姑娘看上了,快给我拿下来,不然就把刚刚你说我爹混球的事情讲给他听。”
“我……”阿福猫脸铁青,张张嘴刚想辩解,忽然看见少女那要吃猫般的眼神,瞬间认怂喵,“您是阁主亲闺女,这天机格的万能钥匙,便是姑姑一脉之血,祖宗您若真想要,滴一滴便在上面便是。”
少女伸出手指,阿福叹了口气,闭眼抬爪在她右手食指上轻轻一点,一阵异香便笼罩了整个房间,饶是这样,只听见少女喊了一声‘疼’,旋即便一巴掌把阿福头给打歪来,等那滴血落在天机格盒体的眼睛纹饰之上,响起机械运作的咔咔声,少女再伸手去拿时,已然没有任何问题。
少女疼出泪花,一边吸吮手指,一边睁着圆圆的大眼睛上下打量手中这柄短刀,显然喜爱至极,伸手去拔,却怎地也拔不开,莫不是把没开鞘憨憨刀?
此时忽然听见阿福吹了吹气,在背后喵道:“祖宗,这儿有个人。”
少女拿着刀上前去看,猛地一惊,心道好漂亮的可人儿!
见到这姑娘的半边脸蛋,眼睛紧闭,睫毛甚长,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躺在床上安眠无语,却已是显得容貌秀丽绝伦,好看的紧。
少女舔了舔嘴唇讶异道:“近来下面不安生,楼内药草奇缺,上樱一杆不过两三人份,拿来杀人灭口,实在暴殄天物,这小可人定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喝了幽冥,神仙也难逃一死,”阿福喵道:“好祖宗,姑姑说过不让咱们插手下面的事情,有老黑在,过些时日您自然知晓的,咱回吧?”
“不回!阿福你到底站在哪边?再提这事儿,小心我揍你!”少女吹眉瞪眼道。
“再说了,床上这么大个美人,我看了都心动,阿福你到底是不是公猫?”少女往前探了探身,倒没有无耻到趁人之危的地步,指着床上人的眼睛,眼皮下的眼珠不停转动,这是陷入深层梦境的表现,笑道,“有意思,回光返照,这梦肯定好玩,”少女又拿手探了探她的鼻息,竟还稳健与常人无异!正准备回头告诉阿福去她梦境里玩玩,忽然一阵劲风从窗外吹进来,打的两扇窗咔咔直响。
阿福心虚道:“老黑……”
一只黑猫倒挂在窗沿上,一对绿幽幽的眼咕噜盯着屋内的一人一猫,冷冷道:“奉姑姑之命,恭请小姐回阁。”
“连姑姑也站在我爹那边?好,好,好极了!”少女双手叉腰,瞪大眼睛,撇下嘴,使劲踩了几下地板,狠狠骂道:“气死我了!有本事今天把我捆回去!阿福,给我上!揍他丫的!”
阿福抹了把冷汗委屈道:“我打不过他啊喵。”
黑猫张开爪牙,平淡道:“福白使,滥用职权,陷小姐于险地,不怕姑姑降罪,把你下油锅?”
“怕!当然怕了!”阿福怂道,“可我哪拗的过这小祖宗喵,要不老黑你看在我的面子上,这次就当没看见行不行?”
“当然不行!”黑猫跳进屋内大吼道,“还不束手就擒跟我回去,听候阁主发落!”
少女拔腿就跑,迎面一阵劲风将其押反,再回头时,四周早已布满了黑雾,遁无可遁,当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眼看没有任何办法,只听少女大吼一声,将手中那柄未出鞘的短刀砸了过去,那黑猫连看都懒得看,在空中就用灵力将短刀置飞,正欲将少女擒拿而下,忽然屋内响起一声机关启动的声音。
“不好!”阿福大叫。
那天机格被刀击中,落在地上,十六个格子悉数弹开,犹如黑色孔雀,刹那间,数百暗器齐飞,以银针毒针居多,嗖嗖嗖嗖的瞬间将整个屋子射成刺猬,黑猫甩开这层密密麻麻的针,喊了句“保护小姐”便冲上去一爪擒住火力全开的天机格,正巧天机阁到第二波,被喷了一脸煤油,黑猫呜咽一声,下一秒便轰的一下猛的燃了起来。
门外传来疑惑的声音,想必是摘星楼的侍女听见了屋内的动静,咚咚咚的敲门问道:“客人,需要帮忙吗?”
火光四射,无人应答。
此时屋内乱作一片,黑猫化为黑幕,将暴走的天机格层层覆盖,把火龙盏毒气绿矾等高危险物挡在里面,阿福站在少女身前,将飞来的暗器一一击飞,饶是这样,仍旧有不少银针刀片之类的暗器冲破黑幕,射在墙壁天花板和地上,少女一屁股坐在床上,不时有几把刀片飞到旁边的床檐深入木中,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天机格失控的场面,有如天崩,此时阿福黑猫俱在,仍是分身无术堪堪自保,想到若是自己刚刚伸手,直接去抽了那柄短刀,只是阿福独在,不由得她心惊。
战线一退再退,少女碰到一只冰冷的手臂,这才想起屋内还有一人,再探鼻息,当下骇然!
前面阿福动作越来越慢,身上被插了十几根,又痛又急道:“怎么搞得!喘不上气啊!”
那黑猫在幕中吼道:“此地有阵,灵力巨降不可自行恢复,待天机格四波一过,有两息空隙,那时候撤!”
阿福回到:“楼里的人怎么办喵!”
黑猫道:“我自有办法,东西上淬的有毒,记住,出去后速速回阁,不得延误!”
这时少女倔强道:“我不回去!我宁愿死在这也不回去!”
“好祖宗!”阿福不敢回头,带着哭腔急道,“可别说这大不敬的碎话!阿福不怕下油锅,但阿福知道您怕疼,阿福怕您受苦,您不想回,咱就不回,但是,等咱们从这儿出去了再商量行不行喵!”
眼看阿福声泪俱下,身上几十处外伤,一身黄白相间的毛发添了不少血红,暗器上淬了毒,想来回阁已成定局,少女只好败下阵来,挫败感层层涌出,一时间哭了起来,坐在床上,望了眼那仍在熟睡中的可人,忽然想到个法子,脑海中天人交战,眼看天机阁势头减小,分明是要蓄力,少女终是把心一横,伸手朝着墙壁上的利器探去。
待得血涌出来,一股幽香顿时传遍整个房间,阿福猛的心惊回头,只见床上那人已将少女的血液喝下,再想制止,为时已晚。
黑猫也闻到气味,当是小主被暗器所伤,吼道:“就是现在,走!”
门外的侍女担忧起火,正准备推门而入,忽然一道怪风撞开门迎面而来,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眨眼间便从十三楼到了摘星楼外的小巷之中,一个浑身是伤的中年胖男人一手夹着一个少女,两人都昏迷不醒,侍女刚想询问,只听见远方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摘星楼顶的某个房间就被人砸破了窗户。
再回头时,那中年胖男人已然消匿,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