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眨眼,故意说道,“好吧。”而在老头子兴冲冲地快速说出一大串东南西北后,她果断地一言不发,向老头子指的方向走。
而老头子跟在她后面哇哇叫,“那你分老头子一块肉好不好?”可怜的他,本来还能打打鸟抓抓鱼什么的解解馋,如今那个小煞星一来,他这个无肉不欢的居然要跟着一起清粥野菜地度日如年……搞什么嘛,堂堂一个皇子,不正该大鱼大肉地享受么,怎么这位就过得跟苦行僧似的!更可恶的是,还要拉着他一起受罪!……好不容易见到一包袱的肉食唉,如何不激动?如何不想占为己有?
安安摇摇头,清脆的童音听在耳中不啻于晴天霹雳,“不行。”
但她很快又补充,“等我见到了豫哥哥,这些东西都给爷爷吃……”
老头子眼一亮,忙抓住她瘦小的身子板,再三确认,“你没骗人?!发誓!你发誓!找到了那个小魔头,就把你的包袱给老头子!”
小魔头?好一会儿才听出老人说的确是简豫,安安眼睛跟着亮如曜石,没想到自己还真是蒙的有准头。小丫头笑得见牙不见眼,甜美清丽,“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而她话音刚落,身子便被老头子拽起,平地里便如鹤般掠出了三四丈高,脚不沾地,身子斜行直直贴着峭壁而过。
安安瞪大眼睛,浅浅地呼吸,努力克制自己的得意。眼望脚下烟雾缭绕,而抓着她的老人气息绵长一点都不乱,生生佩服。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吧?好厉害!
又忍不住耷拉着眼皮子藏起眼底的笑意,刚出手便这么顺利,真是很好哄的老人家啊!……比“燕王府”里那个工于心计的老太傅好糊弄多了。
青山隐隐,修竹葱郁,有几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在练拳,虎虎生风。背着他们的,少年斜倚竹椅,白衣乌发,侧脸流水般清宁灵逸,而清冷的声线时断时续,静谧得让人心中所有的杂念抛得一干二净。
“阿大,步子错了……小三,不要背着我偷笑……小五,你就傻站着被打?……”
听到他如清泉般的声音,无甚感情地指责比他还要大的少年,虽有唯我独尊的高傲,却依然要安安有种诡异的感觉。他的冷淡是超越年龄的,始终与俗世隔了一步之遥。
听到风声,白衣少年微微侧脸,墨瞳便看到了那相携而来的一老一少。瞧见小丫头灵动的眼珠转来转去,他凤眸微勾扯下嘴角,不动声色地手叩椅背。是说竟然如此呢,还是说果真如此?
安安瞧见简豫微侧的姿容幽雅舒静,前面的石案上是一盘沙盘,上面已经有些线条纵横的勾画了。微微有些诧异地抬起头,国泰民安的,他在做什么?
老人趁安安发愣时便抢下了安安紧紧抱在怀里的包袱,身子往后掠去嘿嘿直笑,“乖徒儿啊,小娃娃说要来找她的‘豫哥哥’,老头子孤陋寡闻可不知道她的‘豫哥哥’是哪位神仙……你见多识广些,好好招待小娃娃,顺便帮帮小娃娃啊……”说着还挤眉弄眼地生怕简豫不知道内情,却立即被简豫冷冰冰抬起的眸子呛了一下,忙挡着脸溜之大吉。
豫哥哥?!
竹林静谧,时时有沙沙的树叶拂动声。阳光透过树影落下几许光斑,照在地上亮堂堂的。几个少年也停下了练功,好奇地盯着新来的小丫头。紫裳白裙,小脸素净清秀,细长的蛾眉下,慧黠的大眼睛明亮灵动,嘴角微微上翘,能看出是个爱笑的小丫头。
几个少年你推我我推你,还是阿大忍不住问出大家的心声,“公子,是不是我们要有小师妹了?”他们整日里这么枯燥,有个小师妹肯定很好玩。
又一个少年声音隐含兴奋,有些摩拳擦掌,“公子公子,我可以教小师妹练基本功唉!”
“我可以教小师妹布阵!”另一个跃跃欲试,嘴巴已经咧到脑后了。
“我能教小师妹使毒!”又是一个得意洋洋的声音插进来。
……
安安有些局促地拽拽裙子,小步踱到沉默的简豫面前。他甚至没有抬头,依然看着身前的沙盘凝眉思索。那斜映的一束日光,恰恰攀上少年微倾柔润的颈畔,在那近肩白皙处,密密的幽幽细细的纤毛,在微光中浮动。
正是这样的少年才是她惧怕的。她可以做出各种表情想出各种借口来为自己开脱,前提却是必须知道对方的情绪转变。而简豫,却是她始终猜不透的。他总是面无表情沉默不语,她便永远不知道他对她到底是怎样的态度。
而此时,简豫对安安的到来连惊讶的表情都懒得露出来了,愈发让安安无措。成清没有看透简豫,安安却凭她的敏感猜得七七八八:突然出招天外飞仙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永远不知道他是否记挂、何时出招。
而几个少年叽里咕噜地讨论一大堆,渐渐都识眼色地察觉到公子并没有开口。纷纷闭上嘴站好自己的位置,偷偷地低眼去看公子,希望从少年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一丝端倪。
而周围安静下来,简豫才轻轻呵了一声,斜眸凝向低头的安安,口气清凉中透着玩味,“小师妹?安安不妨说说,又要拜谁为师呢?”
诸少年面面相觑,总算迟钝地发现公子并没有友好的情绪,失望之下也是疑惑。他们的武功都是祖师爷传授公子偶尔指点一二,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师父。而公子这么说,是为什么为难一个小丫头呢?
他们百思不得其解,公子虽然平日里冷淡,但对他们的行为向来是很纵容的。练武稍微迟到了一会儿,只要别被公子当场抓到,公子是装作不知道的;偷偷溜下山玩,在路上碰上公子,在他们忐忑不安时公子也会当做没看到;甚至有时候他们晚上睡不着,溜去‘燕王府’想看看公子平日的生活,被发现后,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丫头做了什么,竟让寡情的公子分外“重视”?
安安低下头,小声认错,“对不起……我知道不该麻烦你,可是师父他……你可不可以原谅师父?”师父失去那个什么户部的官职,实在太可惜了。
简豫听了一会儿她磕磕绊绊的话语,才明白她是为成清求情来着。眼底闪过趣味,她凭什么认为她可以求情?她的面子很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