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音姑娘,不不,这里叫做,花想容,真真是个妙人。一个风尘女子,能让那么冷清的七殿下看上眼,且能请得起七殿下天天来看她,能不“妙”么?
一间独立的雅间,简豫推推扭头闹别扭的安安,“安安,听话,和于音姑娘打招呼。”
“呵呵,久仰于姑娘大名。”安安上前,几分挑衅地对于音笑得灿烂。对于一个心气高的、精通琴棋书画的头牌花魁来说,久仰大名,由一个女儿家口中说出,可不是什么好话啊。
于音乳白色长纱软裙曳地,美目轻闪,掩着帕子笑得婉丽,“七殿下,安安还是这么可爱啊。”便要上前仔细看安安,那小姑娘却不给面子地冷哼一声,躲到简豫背后对她做鬼脸。
于音一僵,她本是真正骄纵的大家小姐,落到如今田地,饶是她再好脾气,也受不了这种屡次三番的挑衅。
就是不回头,简豫也知安安小动作不断,尤其是看于音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他心底微叹,向于音淡声道,“安安向来调皮,得罪了姑娘,本王定会严加管教。”
身后的安安重重一哼,在简豫握着她的手上轻轻一捏,与其说是不满,不如说是撒娇。简豫半边身子微僵,要不是还站在于音面前,真要回身揪过那个“小孩子”了!
于音凤眼勾神,魅然一笑,心中也是清亮一派,简豫明面上责怪安安,实际上,可不正是维护着那个小姑娘,怕自己找她麻烦么?便轻轻捂帕一笑,对着那俊美的白衣公子媚眼一勾,“安安这么可爱,奴家怎么会生气呢?只是,只是奴家寂寞难耐,想找七殿下聊聊呢。”
她语调酥软甜腻,便是世间男子都要软了半天魂。简豫也只是将安安往外推了推,“安安,先出去。”
“豫哥哥!”心凉加不可置信,安安跺脚。
简豫微微偏头,“安安,听话。”声调一如以往的清冷。
安安更加伤心了,他看起来那么清醒那么正常,为什么要独自呆在这里呢?转眼看到于音姑娘倚着桌子对她笑得挑衅,心中更气。
当下里一声“豫哥哥”,不待他回神,便踮脚拉他。简豫以为她有事,便微俯了身子。谁料那大胆莽撞的少女直接仰头,在他唇上轻点了一下,便快速撤开。
简豫目光冷光一闪,白袖微展,安安早已动作快地开门逃了出去,只余银铃笑声。只听那清爽笑声,便能想到她唇边灿然的笑弧,心中的气恼顿时去了七分,只余那股又怜又恼的情绪,紧紧揪住他的心脏。
于音袅娜挪到他身边,笑着看到外面少女紫衣流离,略微惆怅地叹,“竟是这样清亮漂亮的好女儿。”难怪能勾住七殿下那颗冰冷的心。
简豫目光微闪,问她,“安安如何?”
于音眉间闪过捉弄的笑意,捂着帕子勾唇,“配得上风华绝代的七殿下。”
简豫怔住,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眉间冷意却只是一闪而逝,抿抿薄唇,“我是问你,安安的身体怎样。”便不看她,直接向屋子里面走。
于音撇嘴,低声说句大家心知肚明的话,“既然担心,干嘛不告诉人家姑娘?”
“于音!”七殿下的声音冷冰冰的掺了冰碴子,扑面而来便是阴冷的风。
于音忙收敛起自己的揶揄,恭敬地关上门,挡住了自己这方小天地与外界的联系。
安安一人在下面无事,便去和众位无事的姑娘打听消息。她走了那么久,还不知道京里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独自喝了好几盅茶,简豫才下了楼,站在她面前一会儿,叹口气,“安安。”清冷的公子眉间一抹担心,她的反应如此,可见对“浮生散”的抗性,远不如他。
安安轻眨了好几次眼,才认出简豫已经站在她面前了。微微浅笑,还未开口,白净修长的手指伸过来,将一缕碎发别到她脑后,才道,“走吧。”
安安挨着他,任他拉着她走,突然开口,“豫哥哥,对不起。”
简豫步子顿住,很快又恢复正常,继续自己漫然的步调。
安安轻声,“对不起……你不原谅我,是么?”
扶着她上了马车,简豫在她旁边坐下,才抚了下她柔顺的眉眼,淡声开口,“我没有怪你,安安。”
冷风从车帘一角透入,安安打个冷战,红着眼圈缩向简豫怀里。
他轻轻揽过她的肩头,并不推开她。
安安心底更难受了,听了那么多,她才反应过来,无意有意中,君夜行对着简豫,到底做了什么。从沧州一开始便是有意接近,那场大火、那些刺杀、圣上的怀疑、最后的伏击,一切都是他和九殿下简昭计划好的……他舍了张太守、多年的义父,处处想要逼迫简豫。
……她竟,一直帮着他。或许她猜到了些吧,从那场大火开始便猜到了些吧。只是,她,竟一直觉得君夜行必有苦衷,她该保护他。
于是,她现在才能坐在这里,听到众人闲侃,“圣心难测啊,七殿下那么受圣宠,不还是因为什么试题泄露恃宠而骄,去天牢走了一遭么?”
安安低眼,“你进了天牢?”
简豫沉默,他本不是喜欢多言的人,连解释都懒的人,哪里会有耐心说起这些往事?但在安安殷切的水眸期望下,他还是眉梢点了下,目光清寂,“太子回了东宫思过,五哥多年惹事被贬为平民,九弟因心狠手辣不顾兄弟之情被罚了俸禄……倒是十一被母后护到了身边,没什么事。”
安安不问了,勾唇笑了笑,闭眼往他怀里更缩了缩。他说的那么简单又只有别人,她岂能不知其中凶险?试题泄露多大的事啊,他胆敢要燕王府帮着处理瞒着圣上,那是多大的欺君之罪啊……朦朦胧胧中,她小声嘀咕一句,“可我还是想要我的‘承恩楼’。”
简豫垂眼,“嗯”了一声。可那小姑娘浑身疲惫沉入睡眠,并不知道自己得了多大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