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肠百转,百转千回,挽留不住的终究挽留不住,努力再努力,还是做不到但愿人长久啊。
秋雨绵绵,细细密密如牛毛,铺展在浩大的天地间。窗外水珠飞溅,行人的影子于水面摇曳;窗内,慵懒的少女趴在桌前,手掌摊开又握紧,几千几百遍的游戏也不无聊,正呆呆望着外面漫天银针样的雨丝。来人无奈,只能会意会意,落笑无言。
然后听到少女神经兮兮的念叨,“君知我意否?”又听她瘪嘴道,“君知尔不知。”
心中无言,琐碎的事情日日无法消磨她的心事,是要怪她的放不开,还是要欣赏她的执着?
听到身后的动静,少女懒洋洋的回头,见到如玉公子,笑一下,“哦,是你啊,君大哥。”
当日沧州受重创,正是君夜行救了她。听说她要去洛阳,本来要入京的人立刻改口说小曳也是嫁到了洛阳,他也想去看看妹妹。对此安安不多评价,但他的那份心意,她领。
君夜行剔眉微笑,几分漫不经心地从袖中端出一方古玉,纹理精致,造价粗糙,棱角也被磨得几乎没有了。他侧脸垂目,容颜俊朗,“这方玉?”
安安挑眉,当日受伤颇重,醒来后不见了玉佩,她只道丢了便丢了,只作散尽前缘。却未料,这玉佩,正是被君夜行收了去。便笑,“是我的。”伸手便要去接。
素手纤白如玉,平平摊在眼前。倚着窗子的少女紫衣白裙,乌发披散而下,乌眸又大又亮,衬着病后消瘦下来的雪白肤色,羸弱可怜。
君夜行心口一跳,忙暗自收敛,拉张椅子在旁侧落座,把玩着手中玉佩,犹豫着笑问,“我可以问么?安安这么宝贝这块玉,可是有什么缘由?”
暗自思忖,莫不是简豫送的?可依简豫的性子,应该不会吧。
此时的他,早已不加掩饰,他确实从一开始就知道简豫的身份,清楚他正是昭合王朝那位十二岁便建府受封的颇受圣宠的七殿下。
安安乌眸闪过凝思,垂了眼睫,答案却出乎他所料,“那是我年幼时,买给哥哥的。可和哥哥走散了,一直没有机会送给他。”收回了手,去接外面的雨丝,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少女声音廖远,“那个时候我总是欺负哥哥,哪料,再也没有见过哥哥。”
莹润的玉佩从眼前滑落,落入她眼前。君夜行站在后面,倾身轻微侧搂了她一下,周身气息温暖,让如今分外体寒的她格外眷恋。他声音温柔,多像是情人间的呢喃,“好了安安,不要不开心了。小曳吵着无聊,你陪她去逛逛街好不好?”
张小曵嫁了个书生,呆呆的,却是对她很好。如今夫君读书为功名,她这个妻子却是天天喊着无聊。
眼眸一暗,不可否认,安安真是有些嫉妒张小曵,却更感激君夜行这份心意。她笑曰,“好的,君大哥,我去和小曳玩。”伸手接了君夜行递过来的玉佩,却突然支颔轻笑。
君夜行疑惑,“安安笑什么?”
她摇头,叹道,“想起一阕诗,不是什么好话。”抬眼见君夜行仍望着她不语,无奈地束手答,“就是两句话,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把玉佩往空中一抛,再接住,跳起来跺跺脚,口气玩味,“可惜,现在是玉佩,不是明珠啊。”
说罢便挥挥手,转身下了楼,身影翩飞轻盈。
阁楼上,雨丝斜飞进窗子,君夜行靠在桌前,自己给自己斟了杯茶,遥空一碰,苦笑,“恨不相逢未嫁时。”心境如此贴切,他倒是深闺怨妇了……
嫁做人妇的张小曵比以前多了些沉稳,她无意中听说了爹爹被流放的事,可是哥哥一直想办法瞒着她,她便也当做不知道,只为不要哥哥担心。
现如今她陪着夫君,备受呵护,真的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便愈发同情安安的际遇,哥哥要她开导开导安安,她便经常找安安玩。
可是现在的安安……她侧目,偷偷拿眼斜旁边负手的姑娘,一如既往的灿烂笑容,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齿,可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是眼眸中的灵气?是时不时的古灵精怪胡搅蛮缠?还是……
“喂!忍了你好久,你到底在看什么啊。”受不了了,安安回头,怒气冲冲地挑眉瞪她。
张小曵却兀自沉思,盯着那张俏美的小脸。就连她现在气冲冲的样子,也像是……一张精致的面具。
见张小曵真成了呆子,安安耸肩,继续往前走。张小曵却很快追上来,拉住她的手,“安安,你还在难过么?”安安和简豫的事,哥哥还是告诉了她一些的。
安安看她一眼,勾勾嘴角,低头去拨弄地摊上的小玩意,丢了这件捡那件,看的摊主直瞪眼,她眼中的笑却越来越有趣。
小曳还在旁边嘀嘀咕咕,“安安你不要伤心,其实我哥对你很好啊。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我哥身边有哪个女人。你看他都不进京了,专程来洛阳。说是为了看我,其实还不是为了你?你说我哥那么好的一个人……”
安安扶额,什么讯息从脑中一闪而过,却快的捉不住。她便停下来,仔仔细细地把念头一个个翻出来整理。漫不经心地问,“你哥为什么要你嫁到洛阳呢?”
张小曵的话被她打断,也不生气,跟着她皱皱眉,“这什么问题啊,反正我哥是为我好,你看我现在生活也挺好的。”
没说你现在的生活不好……安安不理她,手指捏着一件饰品越来越紧,看的摊主心疼的要命,连喊好几遍“姑娘”都没人理他。她现在在想,怎么就是洛阳了。那么多地方,怎么单单就是洛阳了。
张小曵听不懂安安的沉思,在旁边无意识道,“你说我哥真有意思,你都好好的在洛阳了,我和夫君还会欺负你?他不是有事要上京么?怎么还不走?”
上京!
安安心弦重颤,一把捏住张小曵的手,漫不经心的声音快了很多,“我病得糊涂了,你哥在洛阳呆了多久?”
“你、你病了一个月。”张小曵被她吓住,声音也有些抖。
那就是说,君夜行已经呆在洛阳一个月了。
秋日干爽,浑身一阵虚脱,垂下卷翘的扇睫,握紧汗湿的手,微微发抖。
简豫!简豫!
他一定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做了些什么!
君夜行一定瞒着她一些事!一些和简豫有关、和他有关、和她有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