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起细长绵延的柳眉,简豫伸手将她拉过来,“安安,看路。”
面红耳赤的小丫头抬头,就看到一张笑盈盈的俊美面庞停在前方,折扇在手中摇啊摇,好是风流得意,“姑娘,好巧啊。”
简豫面无表情地上下打量君夜行,那清冷高人一等的眼神,早让君夜行身边跟着的小书童不满意了,“喂喂喂!你那什么眼神啊?菜市场挑菜?”
简豫是何等尊贵身份?平日里说话虽不是带着命令口吻吧,但也绝对是不容置疑的。如今一个小书童都敢来反驳自己的话,他眉梢一扬,开口时已经被安安抢了先。
安安哼一声,脸上溢着捉弄的笑容,用挑剔的目光再看一番,“哦,原来在你眼中,君公子就是菜市场的剩菜啊。”
君夜行倒是不介意,拦着不高兴的小书童,微微一笑,“姑娘,这位是……?”小姑娘口齿伶俐,倒是很紧张旁边的人似的,让他也不由跟着好奇了。
“哦,这位是我……哥哥,”安安小小看简豫一眼,见那尊佛不置可否,便继续瞎掰,“我叫洛成安,我哥哥叫洛成彦。我们原来是本地人,不过在外探亲好多年,才回来沧州的。我哥哥想要进京赶考,不知君公子的‘痴宴斋’欢不欢迎?”
君夜行笑容顿了一下,摇扇子的动作微僵,不过还是很快恢复正常。轻笑一下,脸上的笑意却是有些淡了,“原来是洛公子,洛姑娘。其实姑娘不愿说实话在下并不勉强,只是这些瞎话可以少说一些了。”
安安露齿微笑,毫不脸红地回答,“君公子好眼力。”
君夜行眼底波光一闪,又看眼默不作声的简豫,再次有礼笑笑,便转身带路,正是向着“痴宴斋”的方向。
安安回头,看到简豫神色淡漠地盯着君夜行的背影出神,不由笑着开玩笑,“啊,难道君公子还是哥哥你失散多年的兄弟,哥哥这么感兴趣?”既然确定了新身份,她便直接从“豫哥哥”省略到了“哥哥”。
简豫眼睫微掀,薄唇轻微翕动,“君夜行,‘痴宴斋’老板,张太守的义子?”询问的话,用的却是陈述的语气。
安安点头,望着君夜行颀长的背影。小小笑一下,“不是很像,对不对?”那些关于君夜行的资料,是她在沧州这边的情报搜集的。幸好是个名人,打听起来很方便。
恐怕不止如此。简豫这么想,但并没有说出口,只是垂下眼眸,眼中锐气内敛。君夜行为人八面玲珑滴水不露,这样的人并不好对付。
“痴宴斋”今日一如既往的热闹,进去便是一堆才子打招呼。君夜行也不避嫌,直接向他们两个介绍,这个是哪位名人之后,那个是哪里的才子,这位狂放不羁,那位谦卑有礼……好在君夜行人缘实在太好了,只是和他们说了一会儿话便被人喊走了。针对君夜行连连拱手抱歉的微笑,安安是同样笑脸迎人,简豫是自始至终的冷眼旁观。
两人走到人少的地方,简豫随手拿过书橱上的一本书懒懒翻看,安安靠着架子看着那群争得面红耳赤的书生,想了想才低声道,“豫哥哥,其实,这里也不乏人才的。”
简豫没应声,那便是赞同了。
“如果这些人才都到了燕王府……”安安仰着脸,阳光打在面上,惹得人心动。
简豫动作顿住,“不可。”侧身低眼看安安,放回手中的书册,“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若是平日,安安自会乖乖听话,自己去暗地里琢磨。但或许是这几日简豫的放权养刁了她吧,胆子大了不说,也是敢反驳简豫的话了。现在,她分明觉得简豫疑心太重,还在怀疑着自己,不由备受委屈。
她八岁到十五岁,一直呆在他身边。任他理也好不理也罢,她的心愿仅仅是他能看到她的努力,认可她的努力。而今,自己做了这么多,仍不能要他相信自己的衷心么!
“为什么不可?你怕我往燕王府里安人,毁了你的大业?”安安受不了了,收起平日的笑脸,口气有些咄咄逼人。
简豫眼皮子轻掀,凝神看她。心里其实是不明白她在恼什么,但他并不是会问的人。便只是抬手摸了摸她的细发,淡言,“安安,不要胡闹。”这个亲昵抚摸的动作,对于一向懒得理人的他,已经算是妥协了,可是处于激动状态的安安,并没有留神到。
“我哪里胡闹了?!你有抱负有理想,整个燕王府都是你的后盾,为什么你要独独排开我!”安安压着声音,声线轻微颤抖。要不是周围人很多,她早就尖叫开了。这么长时间!这么长时间!她实在受不了简豫的不信任了!如今只是借着这一个巧合,而发泄出来。
安安的声音压得很低,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但简豫的眸色却冷了下来。盯着安安倔强不服输的瞳眸半晌,眸中锋锐光芒聚集,嘴角讽笑缓缓蔓延开来,“有抱负有理想?这都是谁说给你听的?安安,谁教你可以大喊大叫和我说话的?以为暂时拿到了燕王府的权力,我便耐何不了你了么?安安,我能抬上你,当然也能毁了你……不要挑衅我,嗯?”
他言语淡淡却是咄咄逼人尖锐无比,眼中有着冰冷的杀气!
安安后退一步,再退。长睫上沾了一滴晶莹泪珠,却并没有落下。眼中的简豫冰冷无情,不再随意地任她做主、不再对她的妄为睁只眼闭只眼……这时的他,白衣若冰风采卓然,仿若回到了他们初见。
阴暗的小巷,昏黄的灯火,凛冽的刺杀,惊措的眸子……而那白衣少年立在面前,眼中无情无欲,甚至某刻闪过杀意。
安安胸口像是被狠狠揪住蹂躏了般,骤痛难忍。不由抚上胸口,碰上自己一直藏在怀里的玉佩,眸中水光更甚。
……哥哥……如果他在的话,一定不会任由自己这么辛苦……
那一刻,心中冰火交融,甚至隐隐觉得无望。从八岁到十五岁,多年的相伴,仍抵不过他心底那山长水远天高海阔的疏离……而今,在她做了那么多后,他仍会有杀她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