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徒儿盯着那信封上的字半晌不动,成清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是什么,”安安抬眸,眼底是迷茫是疑惑,没有往常的笑意点点。声音很轻,在寂冷的夜中几分幽寂,几分诡异。
“这是、这是七殿下的信唉,”成清尴尬地从安安手中拿过信,收回袖里。
“为什么我不知道?”安安问,眸中神色认真。难道不仅是简豫,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当她为“燕王府”的一部分么?
“啊,安安你误会了,”哪里猜不透小徒弟的心思,怕伤了小徒弟的心,成清欲哭无泪地解释,“都是一些官场上的事,七殿下说不必让你知道的。我和老师也不能违抗七殿下啊,你说是不是。”
心中放松,心中刺痛,后一种感觉已经很熟悉了。所以,没什么关系的。果然是简豫的吩咐,果然老师他们没有把自己排除在外。安安将笑容一点点呈到脸上,故作轻松地扶上额,哀叹,“师父啊,头好疼!”
已经看出安安在做戏,但这么一个台阶,他不能不给啊。成清扶住她,又是心疼又是责怪,“以后不要老是这么晚回来了,还喝酒……一会儿喝些姜汤再睡,知不知道?”
小丫头窝在成清臂弯扶持下,乖顺地点头,眼睫轻敛下,水色眸中盛了清凉的月光,水汪汪的清澈见底。
简豫无心,她不必在意。
京城里的安安手段凌厉地断了木楠的关系,继续经营着“烁玉斋”。虽然在得罪了京城首富钱益后,“烁玉斋”很是有些难过,不过这正是安安希望的,便没有放在心上。
此刻她烦恼的是,如何让木楠更猖獗一些,让“烁玉斋”更醒目一些,让钱益更关注一些……夏天的日头透过窗子照进书屋,人也有些暖洋洋的闲散了。
安安随意用簪子挽着发,全身放松地靠着书架,嘴里塞着一支毛笔,手中一本厚厚的账簿,耷拉着脑袋打瞌睡。日光打在她细腻的肌肤上,衬得肤色更为纤细柔和。
而就在她这么全身松适的状况下,书房门突然推开,刺眼的日光直直照了进来。她不舒服地哼一声,懒洋洋地十指张开盖在眼上,透过指缝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进来了。
这一看,却让她心口突地一跳,紧张之余,叼在嘴里的毛笔刷地掉地,手中的账簿也掉了,只知道放大瞳眸,不可思议地用力揉揉自己的眼睛。
那少年浴在日光下,白衣周边打了清和透亮的色泽,愈发映得灵逸脱俗了。身高颀长负手而立,紫冠束发,细长曼妙的柳梢眉,漂亮微翘的丹凤眼,期间神色幽邃沉敛波澜不惊,唇色微白。向来白皙的肤色如今不知道是不是映着太阳的原因,竟有些苍白。
这是简豫,昭合王朝七殿下,封地越州的燕王简豫。
比起上一次,他显然瘦了,憔悴了。突然这么出现,还真让人反应不过来。
比起安安的呆愣,简豫只是微微诧异了下,便没有说什么了。转身关上了书房门,便进来把自己窝进太妃椅,趴在桌上不说话了。
这是他私人的书房,可他甚至都没有问安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安安一身飘逸的男儿白衣,他也没有说话;安安认识的那个七殿下,虽然寡言,却也是个口头上不饶人的,而不是眼前这个进门便坐下不说话的人。
终是对简豫的担心盖过了见到简豫的紧张,安安忙收拾了书本纸笔到桌前放好,小心翼翼地俯身去看那个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的简豫,小声唤道,“七殿下?”
书房沉闷,那少年明明窝在那里,却没有应她。
“七殿下?燕王爷?简豫?”安安一个称呼换着一个称呼地叫,直到最后的“简豫”叫出来,才听到一声微小的“嗯”。
听到简豫应了,安安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才放回了原位。但想了想,简豫多坚强一个人啊,从不在人前示弱的,怎么一回来就趴在桌上了?莫不是出了大事?
这么一想,她也顾不上心中对简豫那点顾忌慌乱了,忙去推简豫的身子。见他不动,便硬是弯身去拉他坐起。搁在平时,简豫哪里会由得她这么胡闹?但眼下的简豫好像极为虚弱的样子,几下子便被她拉了起来,紫冠歪倒了一边,乌发散在颊边,柔和如夜,趁着苍白的肤色,几分惊心动魄的颓废美。上半身靠在她身上,抬眼看着她,目中神色幽沉,薄唇紧抿,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安安顾不上欣赏简豫少见的乖顺虚弱,一手搭在他脉上,只觉得两股气流横冲直撞,要不是自己反应快地即刻松手,都险些被那两股不安分的气流吸了进去。
“七殿下,你,是中了毒么?”垂了眼帘,安安有些不确认地问。
简豫下颔微微点了点,半分表情也没有。但这与往日是不一样的,以前他是懒得动表情,现在他是没力气动表情。
不知为什么,瞧见一向强大似乎无所不能的简豫毫无征兆地倒在自己怀里,安安是心情复杂之余,还有一丝心疼,一丝恼怒。有人中毒了像他这么轻松么!果然七殿下思维和人不一样!但看他那样子,说不定中毒不深呢?
排掉脑中的杂念,安安想了想,又垂着眼问,“没有人知道七殿下你回来了吧?”
简豫再点头。
“是太子殿下?五殿下?还是九殿下?”安安直接问。她虽然被老太傅勒令不能往朝堂上伸手,但她自有自己的人脉,好些事情即使所有人都瞒着她,她并不是不知道的。
简豫挑了挑眉,却闭上眼睛,没有吭声。也是,现在他那么累,怕是一个字都懒得说吧。
安安回忆着自己幼年时曾学的那些治疗疲惫的按摩手法,手已经伸到了简豫的太阳穴上,指尖碰着他微凉的肌肤,只是小小颤了一下,便开始小心按摩了。
从未用过的手法未免有些生疏,与简豫深邃的瞳眸对视半晌,瞧见简豫有些不舒服地偏了偏头,安安一阵脸红,忙调整自己的姿势。好不容易让简豫放松地闭眼养神了,安安额头都有些出汗了。
没办法,多年的打压,一直想得青睐却未得青睐,是人都会慌乱的。
那日下午,老太傅进宫去给圣上讲学了,成清早已不住在府上,“燕王府”的神秘暗卫们都还没有派回来。面对突然回来且中毒的简豫,安安算是了却一桩心事,照顾了简豫一下午,直到晚上老太傅带着一些官员回来。
安安一直觉得好笑,她几年都想要和简豫亲近,却是用这种方式。只要简豫恢复过来,不要嫌她趁人之危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