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梅雨坐在地上,陆灵芝的每一句话,她是听得真真切切,这时他又看到孔悠发愣的样子,心中不由一急,“这书呆子该不会真的不叫孔姑娘出手吧。”想到这里,心中气恼,暗骂这:“迂腐,迂腐至极。孔夫子说过,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对什么样的人,就用什么样打法子,怎么能拘泥不变。这五毒教哪有一个好人,对这样的人,还讲什么仁义道德?”可偏偏他这半日以来,出了喊出那一句“救命”之外,便再也没有机会开口。再气再急,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黄梅雨心中只盼着那个孔姑娘能够出手。刚才那孔姑娘的动作,何等干脆利落,真是漂亮至极。若是她不等兄长的话,直接出手,定可以救出自己来。可那个孔姑娘,竟是呆呆的站在不远处,神色冷漠。看她的样子,似乎除了他兄长孔悠,别人的事情,她竟然是毫不在意。
便在这时,孔悠的声音却传入他的耳中,“好,我答应你便是了,我妹妹绝不干预。”黄梅雨心中一沉,本来他对孔悠还有一些好感,心想这人虽然啰里啰嗦,为人心肠到也不错。只是,这人只要一对他人生厌,可就是一丑遮百美。这时的孔悠在黄梅雨的心中,便只剩下缺点了,啰嗦、愚蠢、迂腐,简直是烂透了,臭不可闻。
陆灵芝嘻嘻笑道:“你说话可算数?”
孔悠道:“若是违背,‘天厌之,天厌之’。”
陆灵芝见状,心中觉得可笑,孔悠便是连发誓都要引经据典。不过她见到对方已入彀中,心中欣喜,脸上微微一笑,道:“好。”
孔悠道:“既然这样,咱们不妨定个君子之约,咱们比试,若是我赢了,你就放那个姑娘走,不许再为难。”
陆灵芝嘻嘻笑道:“赢了我再说。”话音才落,欺身而上,一掌拍了过去。
孔悠见状,身子一让,避开这一掌,叫道:“姑娘,咱们可要约定好。”
陆灵芝又是一招,口中却笑着:“啊呀,有那么重要吗?”
孔悠道:“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岂可。咱们得先定下约定,免得到时候反悔。”
陆灵芝道:“你这人忒也迂腐,你要是打败我了,还有谁能阻拦你?你要救你,还不谁你自己。”
孔悠心想,倒是这个道理,当下脑子变通,道:“好。”说完,就又接了一招。
两人就又不再说话,各自出手,不觉之间,又斗了七八十招,却依旧是个旗鼓相当。两人想斗,更是对方心生佩服,更是不敢分神。就在这时,双方又一错开,孔悠刚准备进招,却看到陆灵芝手一摆,身子后退,跳开两步,口中大叫:“等一下,等一下。”
孔悠一愣,连忙收招,看着陆灵芝,口中叫道:“姑娘又要做什么?”
陆灵芝笑道:“这不公平。你看我身上,挂着这么写东西,又重又沉,简直太吃亏了。”
孔悠摇了摇头,“这是你自己的衣服,可怪不得我。”
陆灵芝笑道:“这是自然的,怎么能够怪你呢?”说完,叫过两个女子过来,道:“来,帮我将这首饰给卸下来。”
那两个女子点头说是,便一左一右的站在陆灵芝身侧,开始除掉它的那些首饰。不大一会儿功夫,她头上身上的银饰全部除去。陆灵芝这才站了起来,将手上的袖子朝上一捋,自胳膊往下,露出一段白皙细腻的肌肤来。口中叫了起来,道:“可热死了。”说话间,就用手背揩其脸上的汗水来。
原来苗家服饰衣袖本就宽大,而且他们又居在湿热之地,所以中衣也很少有袖子。也是他们本就不大遵从汉人习俗,行动之间,虽然动不动露出胳膊,却也少有人在意。
可孔悠熟读圣贤文章,对于这礼节,打小儿便铭记在心。刚才打斗之时,偶尔看到陆灵芝半截手臂,以江湖规矩,没那么多禁忌,所以也没太介意。可这时候,他见到陆灵芝两条白腻腻的胳膊,连忙别过头去。一霎间,所有圣贤格言,礼法教条一起涌上心头,一颗心通通直跳,默念个不停,“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陆灵芝见状,微微一笑,道:“怎么,你不敢看我?这可怪了,在我们苗疆,每当我们过节的时候,多少俊小伙儿围在我身边,想要和我对歌,只盼着我能够看他们一眼。我可是知道的,他们这样,不就是因为我好看吗?你不敢看我,难道我长的丑了?”
在苗疆,夸人漂亮,本就是寻常之事。苗家女子听得多了,早就习以为常。可这话,在深受孔孟礼法的地方,可就了不得了。男子这样夸陌生女子,便是轻佻。女子若是对外人自夸,可就是不知羞耻了。
孔悠不敢转头,叫道:“姑娘请自重。”
陆灵芝咯咯笑道:“这可就怪了。以前啊,可有不少汉人男子到过我们苗寨,他们那个嘴可叫一个甜,见到姑娘,就夸漂亮,说什么羞花闭月,沉鱼落雁之类的话,一句接一句的,简直将我们苗家的姑娘夸得像是天上的星星。在他们口中,女儿家身上什么东西都是最美的。便是我们身上的汗水,洗脚水啊,他们都不忘夸赞一番,说是什么‘香津玉液’。这些哄人的功夫,可真是了不得呢,也不知道骗了多少姑娘的身子呢。”
孔悠听着“沉鱼落雁”、“香津玉液”之类的词,当然知道,这时浮浪子弟的行为,专门骗那些懵懂无知的少女,不知道干出了多少败坏礼法的事情。可他是道德君子,绝不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只不过这些话被陆灵芝用这般轻佻语气说来,孔悠更觉得她轻薄。
陆灵芝却依旧不停嘴,笑道:“这可就怪了,你虽然不是中原汉人,也读孔孟文章,唐诗宋词。可为何这些汉人男子,他们见到我就一个个夸奖个不停,嘴上就像是涂了密一般,你却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怎么一样的书却教出两样人来?。喂,你再这样,咱么可怎么比试啊?”
孔悠摇头道:“姑娘只要将衣袖放下来,我们就可以比试。”
陆灵芝叫道:“这可不成,这袖子卷起来,打架才利落。再说了,我没了衣袖,就不会藏暗器,岂不是更好?”
孔悠依旧摇头,“不成体统,不成体统。姑娘不将手臂掩好,如何也不能动手。”
陆灵芝道:“好吧,既然这样,咱们就不打了。我同令妹比试,你觉得如何?”
孔姑娘厌恶的瞪了陆灵芝一眼,看样子,也是对于她这般轻佻甚是讨厌,当即道:“好,我来。”
孔悠连忙摇头,道:“不行,不行。妹妹,你打不过他的。这样就中了她的诡计了。”看来他虽然有些慌乱,倒还清醒,知道自己的妹妹不是陆灵芝的对手。
陆灵芝见状,细细笑道:“也是,我要是打败了陆姑娘,可就是捡了便宜了,实在不好。可现在怎么办?你又不同我比试,咱们就这样干耗着,也是不成的啊。”说到这里,她突然尖叫了一声,“哎呀,我知道了。原来这样。”
孔悠听了,心中吃了一惊,又是奇怪,她为何突然这样说。
便在这时,陆灵芝继续道:“我听说过,有一种男人,只要看到姑娘家的手指,就能想到女儿家的胸脯。你看到我的胳膊,是不是马上就想到了我的身子。哎呀,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哼,我知道了,你们孔门子弟,果真是都是假仁假义。明明脑子里面想着,表面上却义正言辞,装出个道学先生的模样。”
她这一番话,这般薄怒微嗔的说了出来,在孔悠听来,更觉得她轻佻无比。孔悠心中真是又气又羞,道:“姑娘轻贱自己,可别作践他人。”
陆灵芝笑道:“其实,这在我们苗家看来,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要是夸我漂亮,我可开心的很呢。你要是喜欢我,那我就更欢喜了。哎啊,我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去年吧,好像有一个汉家男子到了我们寨子,他便天天围着我转,他嘴上就没有空停过,捡各种好听的话儿夸奖我。我对你讲,当时我真叫一个开心啊,所以,他要讨点我的香津玉液,我便将洗脚水送给他了。你知道后来怎么了吗?他竟然将我的洗脚水都喝了。啧啧,一大盘洗脚水,他对我可真是喜欢的紧啊。啊,你是不是也喜欢我啊?”
说完,她竟朝着孔悠走了过去。
孔悠听到脚步声,身子后退,口中叫道:“姑娘,请留步。否则可别怪在下不客气了。”心中暗道,这姑娘若是再不知道好歹,我可不在顾忌了,礼法固然重要,但是事急从权,可顾不得这么多了。
谁料陆灵芝却并不停步,继续往前,口中却叫道:“客气什么啊。你这么喜欢我,我可开心的紧呢。当然,我也知道你们读书人道貌岸人,说不定你也想想从我这儿讨些香津玉液。你看,我这到真有一些,刚刚出了些汗,这就送给你了。”
孔悠听到这话的时候,心中恼怒,厉声叫道:“你太也不知羞耻了。”说完,身子一转,手掌平推,朝着陆灵芝身上拍了过去。
陆灵芝见他一掌拍来,显然也是吃了一惊,道:“不要就不要,动手做什么?”说完,当即一掌拍出,同时另外一只手一扬,孔悠就见到几滴水珠朝着他脸上飞来。孔悠见那水珠,泛出淡红色。心中明白,这真是汗水,这几滴香津玉液之所以是淡红色,想必是掺了她脸上的胭脂的缘故。
孔悠心中大斥荒唐,可也不敢大意,这五毒教行事诡谲,说不定这汗水中有毒。他连忙折扇一展,汗珠便全部封住打在扇子上面。可就在这时,孔悠感觉到左手一疼,他连忙收手,这才看清手掌之上,正插着一根针,那针通体墨绿,显然是喂了剧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