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无阙知道这种人脾气桀骜,加上自己失礼在先,便点了点头,道:“嵇兄教训得是。刚才我的朋友冒昧了,还望嵇兄勿要责怪。”
谁料这时,却突然听到王祖鋆叫道:“哈哈,这个笨鸟,又让我遇到你了。”
尹无阙回头看去,却看到王祖鋆朝着山谷后面走去,而在他前面,不是那只八哥又是什么?原来那个八哥被丢开之后,却因为飞不高,正好顺着悬崖又落入这里。也是它命不大好,这时候又装上王祖鋆。
八哥见到王祖鋆来抓它,一边逃,一边叫着:“笨,笨……”看来刚才一阵慌乱之后,这八哥倒是没有忘记自己学会的这个词。
王祖鋆只当是八哥在骂他,口中叫着,“笨鸟,我抓了你喂狗。”张牙舞爪的就撵了上去。
嵇慕阮见状,面露疑惑之色。
尹无阙点了点头,指了指脑袋,“我这个朋友因为脑疾,所以……”
嵇慕阮这才明白过来,点了点头。看着尹无阙,忽然想起什么来,道:“对了,你便是尹无阙?”
尹无阙点头道:“正是在下。”心中想着,难道他也知道自己了?
嵇慕阮哈哈一笑,道:“昨日整个襄阳城中就疯传,说是尹兄诛杀大道赵破空,有杀了五毒教的几个好手。现今,可不少人知道你的名号啊。又说你知道一个大宝藏的秘密,现在襄阳城里,可不少人找你呢,黑道白道都有,可他们又怎么能想到你在这里。”
尹无阙苦笑道:“你竟也知道了。”
嵇慕阮道:“不过,这传言中,尹兄可是个满脸横肉,凶神恶煞一般的人物。就想是杀人越货,吃人心肝的山贼一般。似你这般豪爽不羁少年,只怕是叫他们出乎意料了。”
尹无阙微微一笑,“以讹传讹的事情,倒也不奇怪。不过素闻嵇兄高义,我不妨实言相告,这传言中的事情,没有一件是真的。这是有人嫁祸于我。”
嵇慕阮道:“哦,如此说来,竟然是有什么阴谋?”
尹无阙道:“是啊。”当即将宫婉儿如何陷害于他的事情粗略说了一遍。
嵇慕阮道:“咄咄怪事,她这么做,竟是阳谋了。却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不过这江湖中人,由来是喜欢直来直去,而且这其中又涉及到宝藏。这些人见财心,只怕更是宁可信其有了。这般说来,尹兄想要就此脱身,只怕是有些难了。”
尹无阙道:“嵇兄分析的是。”
嵇慕阮笑道:“那尹兄接下来作何打算?”
尹无阙微微一笑,道:“自然是要查个究竟了,这么奇怪的事情,可偏偏我是一个好奇的人。”
嵇慕阮哈哈大笑,道:“如此说来,嵇兄非但不走,还要回襄阳城了?”
尹无阙点头,“恰是此意。”
嵇慕阮道:“好,妙极了。既如此,咱们一起回襄阳,如何?”
尹无阙笑道:“嵇兄美意,自当是不敢推脱。只是这事情诡谲非常,实在不敢牵连嵇兄。”
嵇慕阮哈哈笑道:“便你是好奇的人,我就不是了?嘿嘿,既然叫我遇到了,想要我不管上一管,却也有些难了。”
尹无阙知道想嵇慕阮这类的脾气,再加上他天性本也豪爽利落,当即也不再多说,道:“好,既然这样,那咱们一块儿探个究竟。”
嵇慕阮点了点头,回头对身旁的小尼姑说到:“慧能儿,我们现在要回城去了,要不你先回去吧。等我忙完这件事情,我再来找你。”
那叫慧能儿的小尼姑脸上一红,点了点头,手却拉着嵇慕阮,竟是不舍的样子。
尹无阙这才看清小尼姑的样子,唇红齿白的,倒也是一个绝妙的佳人。似她这般的妙人儿,虽是入了空门,只怕也难免不会动凡心吧。
嵇慕阮见状,在小尼姑的脸上捏了一下,道:“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我不能送你回去,这几里的山路,你自己可要小心了。如果你师父问你,你就说今天化缘的施主给了你钱。到时候你师父叫你买米的时候,你再来城里找我,好不好?还是和以前一样,你去后门找莲生,他一定为你隐瞒,觉不教人知道咱们的事情。”说话间,他从怀中掏出两锭银子来,塞给慧能,又道:“你就说这是个大善人,给你了五十两纹银。”
慧能接过银子,又点了点头,咬了咬嘴唇,又看了尹无阙一眼,轻轻叹了口气。看样子是想要说些什么,却怕见生人。
尹无阙见状,微微一笑,刚想要离开,却见到慧能儿已经放开了嵇慕阮的手,转身走开了。
嵇慕阮就看着她的身影转入山中不见之后,这才回过身来,道:“尹兄,咱们起身吧。”
尹无阙见他的这副模样,心道这般浪荡不羁的人,倒也专情。只是他这情之所赋,却也有些出人意表。这风流放荡之人,当真是做的每一件事情,不是狂悖,便是荒诞。
尹无阙点头道:“好。”准备回身去叫王祖鋆,这时候却看到王祖鋆手中抓着八哥,正朝这边走来。这一人一鸟,一边走,一边对着话,王祖鋆口中是叫个不停的“笨鸟”,八哥就会一个字,一直“笨笨笨”的回应着。这么好的一只八哥,这般重复练习,只怕是真要“脏了口儿”了,从此后只会说这么一个“笨”字了。
尹无阙见他走来,道:“上车吧,咱们走了。”
王祖鋆这才停下了同八哥的对吗,一脸好奇的道:“去哪儿?咦,小尼姑呢?”说话间,却已经跳上了牛车,又开始同八哥对骂了起来。
尹无阙微微一笑,也跳上了车。
直到日落时分,这牛车才悠然抵达襄阳城。
嵇慕阮本就是襄阳城的名人,一向的行为举止,正是羡慕者众,诋毁者也不寡。这么一个牛车,坐着一个名人,剩下两人,尹无阙的长衣无袖,王祖鋆则是痴痴颠颠。这样两人,在他们严重本就是怪异,然而他们又同嵇慕阮在一起,更是叫别人以为物以类聚,竟然将他们当着同嵇慕阮一般的人物。一路之上,当真是引人注目。
昔日阮籍嵇康诸人,同气相投者七人,世人称之为“竹林七贤”。于是就有好事者,见他们同乘一车,竟学前人经验,称呼为“牛车三杰”。一时间,口耳相传,一传十,十传百,片刻之间,这个名号竟然传播了半个襄阳城。
尹无阙见着路上众人对自己指指点点,又隐约听到他们口中的言语,哈哈一笑,道:“嵇兄,未成想今日我竟也成了恣睢狂放名士。”
谁料嵇慕阮正色道:“尹兄喜乎?忧乎?”
尹无阙却不知他何出此言,想了一会儿,道:“喜也有,忧也有。既喜他人视我为那般风流人物,却又忧才德不配,恐玷污了古贤名声。”
嵇慕阮微微一愣,旋即哈哈一笑,道:“尹兄豪爽慷慨,却也配得上名士。”
尹无阙摇了摇头,“不然。所谓名士,固然行为狂悖不羁,然则其人却都是饱学多才之士,须得这样,才能被称作名士。倘若一人胸无点墨,却也学名士风流,只怕是在他们眼中,就成了疯癫痴傻之辈了。”
嵇慕阮笑道:“尹兄一言,却也道出名士真谛。哈哈,妙极,妙极。魏晋风流,却被阁下一眼看出。”说到此处,他话题一转,“现在已到襄阳城,不知尹兄有何打算?”
尹无阙道:“我的计较便是回襄阳城,当然这个消息是越多人知道越好。不过这办法,一时之间,倒还没有想好。”
嵇慕阮哈哈一笑,道:“嵇兄可喜欢赌钱?”
尹无阙一愣,道:“嵇兄何出此言?我还没赌过钱呢。”
嵇慕阮并不回答,道:“很好,我也不喜欢赌钱。那么,想必尹兄喜欢喝酒。”
尹无阙哈哈大笑。
嵇慕阮笑道:“既如此,我已经有了主意。”
尹无阙一愣,心中却不知道他有什么主意,难道他要请自己喝酒?他心中不明白,当即道:“还请嵇兄指教。”
嵇慕阮一扬鞭子,道:“尹兄随我来便是了。”
青牛随着他的鞭子一路前行,尹无阙看着路边围观人群,心中却想着嵇慕阮有什么主意。不多时,就看到青牛在一个漂亮豪华的大楼前停了先来。尹无阙抬眼看去,楼中间的匾额上面写着三个鎏金大字——群玉院。尹无阙心中一愣,怎么将自己带到妓院门口了。
这时夜灯刚刚点起,群玉院里面尚且是鞍马冷落。门口站着几个妓女,她们都是彩妆新上,此时此刻,或是依门而站,或是扶窗而立,一个个是眼波流转,顾盼生辉,正肆意的打量着街上的路人,口中调笑的口气,正在努力的想要找到几个客人。
这时,嵇慕阮的车已到门前,这些妓女们眼中瞬间明亮了起来,脸上的笑容灿烂绽开,腰肢儿更显得软了,扭动的更有妖娆。口中也叫了起来,叫着嵇大爷来了。看她们那个样子,这嵇慕阮只怕是此处的常客了。
这时,嵇慕阮也已经跳了车来,道:“到地方了,尹兄,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