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把事情给我到处乱讲?”费鹿鸣喉结滑动几下压下去无名火,看着刚刚当着社员凭借自己把死物讲活般要人命的讲故事技巧叙述完这段故事的林应现。林应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他:“但是这个,是真的吧?”
”...“费鹿鸣有点无奈地瞪着她,又有点不自在的看着跟在她屁股后面的几个激动的学弟学妹,不得已扯着林应现的袖子靠近她耳边小声道:”我给你讲了,你也不能到处说吧?“
林应现咬了咬抹了橘色唇釉的下嘴唇,有点害羞的冲不知道怎么发火的费鹿鸣露了个笑脸。
还没等费鹿鸣回嘴,那几个手里笔记簿攥的紧紧的学生神色紧张激动地冲到他面前隔开了他们俩,一副破釜沉舟的架势杵在他面前,叽叽喳喳的开始问自己的问题:“老板你以前真的见过鬼吗?”“老板你小时候看见过几次那个鬼啊?”“老板那个鬼就这么放你回去...”
“别问了!别问了!”费鹿鸣一手捂住脸一手把他们伸到自己面前的纸笔拍开,很是头疼地应付起这帮被林应现带来的弟弟妹妹,“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你们社就放我这个老年人一条生路,行不行?”
这些新生们被拒绝之后面面相觑,闭上了嘴,然后沉默地都看向站在他们身后的正在眯着眼睛还有时间细细品尝费鹿鸣摆在前台上的牛奶糕的林应现。
“咳咳...”林应现把嘴里的食物急忙咽下去,擦了擦嘴角的糖霜,一脸安抚的朝学弟学妹们敷衍道:“哎,我看今天老板好像没睡醒,我们过几天来,过几天来。”
那帮新生们像跟在母鸡屁股后面的小鸡一样听话,一队儿人就自觉往奶茶店门外面走。
费鹿鸣长出一口气,额头上的汗都快滴下来。林应现看见店里只有他们俩之后笑着坐在费鹿鸣对面开始滔滔不绝的夸奖:“费哥你做的那个牛奶糕真的爆炸好吃啊!你太厉害了吧!”“别,先别夸,”费鹿鸣身子朝后仰了点,抬起手臂朝她比了个叉,露出带着几分幽怨的眼睛,“我讲给你那个事情之前我是怎么说的?”
林应现朝他做出道歉的笑脸,虽然在他眼里看起来没几分诚意,“鹿鸣哥啊,你当时让我不要告诉外人,但是——”她话锋一转,摊手道:”我的社员,再怎么说,起码也不是外人啊!我告诉过他们不要到处乱讲...“”你告诉有用?那我告诉你了不要告诉别人,你看有没有用?“费鹿鸣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
林应现一听,立马站起身走到门外。费鹿鸣看着她一副斩钉截铁的气势,心里开始在想自己是不是语气太重了。然后他就听见林应现在门外用自己特有的温和参杂坚决的训人的语气警告自己的社员:“都记清楚,这件事情不能张扬!“
“是,学姐!”那些社员异口同声道。
成,就算说是假的估计也没人信了。费鹿鸣揉了揉太阳穴,随手捋了捋耳侧垂下来的碎发,努力让自己别再想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但是思绪又止不住的从自己生活的开头开始伸过去,非逼着他想起来当年的事。
十六岁之前费鹿鸣就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的生活是有些不对劲的。他在小时候能看见很多奇怪的东西,比如在学校饮水机上面缩成一团的瘦到凸出脊梁骨的无脸黑猫,蹲在公园长椅旁边的蒙着白色衣袍的不明物体,飘荡在高楼大厦顶端的乌蒙蒙的夹杂着眼珠子的灵魂——他也看不清那团东西是什么,只是在楼下走过时如芒在背,抬头便能感受到几十双眼睛在低头望向他以及街上的人群。黑云压城,人欲摧。
他试过告诉朋友这些东西的存在,比如在看见从路灯杆背后凭空钻出来的漆黑的猎狗时会一脸紧张的拉住身边正兴致勃勃准备跑去对面买正在扯着嗓子吆喝的小摊贩的爆米花的同学。一次两次的时候同学还会听他的劝稍微停停脚步,到更多次时,他的同学才会不耐烦的扯开他的手,手肘一动按住他的肩膀,眼神认真的看着他:“鹿鸣,什么都没有啊,你是不是看错了。”这个时候他才慢慢的开始意识到,不是因为他眼睛尖看得见那些东西,而是因为别人根本看不见。
然后他把这些事情一直憋在心里,谁都没有告诉过,包括自己的姐姐。“那些东西是假的。只有妄想的小孩才会在现实世界看见那些东西。”每次有人过来问他关于鬼怪的事情,他都会很温和冷静的这么告诉对方,同时也是告诉担惊受怕一整天的自己。
直到他姐姐十八岁生日那一天。他父母把刚刚成人的费鹿溪叫到房间里,让他一个人呆在外面客厅的沙发上等着。他刚好吃完半罐黄瓜味的薯片时,就看见两老一少神情各异的从房间里走出来。
“爸!妈!有这种事情应该给鹿鸣啊!”费鹿溪潇洒的扬了扬头,前几天刚烫的卷发像波浪一样在肩头上翻滚了几圈,他现在都记得那个情形一清二楚,“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打算,而且这方面的事情鹿鸣也可以做到啊!”
“啊?”费鹿鸣有点呆的望着有些无奈的爸妈,还有已经坐在自己旁边翘起二郎腿的姐姐。
他爸妈对视一眼,颇为无奈的说了他这辈子最摸不着头脑的一句话。
“鹿鸣啊,你以后就是接管家里事务的神使了。”
“这是什么东西...”他隐隐约约察觉到这和自己平时看见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有很大关联。
费鹿溪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告诉他:“反正很高级,你接了就是了。”
”...小溪,那怎么你不答应我们呢?“妈妈无奈的抱着手臂看着沙发上两个孩子,”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虽然辛苦了点,但是是传了这么久的家业,不可能断在我们这里。“
“哎你就别管他们两个扯犊子了,”爸爸扫了他们一眼,搂住妈妈的肩膀,语气很是强硬:“我不管你们两个以后干什么,反正必须要有一个人出来把这件事情给接了。不然就滚出我们家的族谱。”
费鹿溪听见这种家里五百年见一次的死命令,顿时也不敢继续嬉皮笑脸了。费鹿鸣还是摸不着头脑,却本能的抗拒做这件事情。“爸,妈,我是因为有学业在身啊,”费鹿溪开始坐的端端正正的,操起来她平时在学校开会的态度,“我不可能因为这种忽然的事情,丢掉自己努力那么多年的梦想吧?”
爸爸眉头一皱:“一个是祖业,一个是个人,我希望你还是能牺牲一下自己这几年的时光,做好这一任的事情。”
费鹿溪肩膀一塌,又像个小孩子一样委屈巴巴的缩到仍然没搞清楚状况的费鹿鸣旁边,开始眼泪婆娑地看着好说话许多的妈妈:“但是我当时辛辛苦苦备考的时候你们也没告诉我有这茬啊!”
妈妈想了一会儿,侧过头和爸爸低语了一阵子。他们两个一动不敢动的看着自己爹妈,等着他们下决定。
然后的事情?费鹿鸣不想再接着回忆了。脑子里全是他姐兴奋的呼喊自由的尖叫声和家里蒙了几层灰的琳琅满目的书籍还有法器。他喝了一口刚泡好的咖啡,嘴里的浓厚的苦味让他稍微冷静了一点。
林应现把学弟学妹们张罗回去之后也折了回来,接着趴在前台吃有点凉了的牛奶糕。
费鹿鸣正想起身问问她这次的味道和上次的有哪些不一样,两个高中生打扮的女孩子推门而入。
“请问...这里是费先生开的卜算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