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楚母行了一礼,恭敬的叫道:“老夫人。”
楚母笑道:“坐吧。”
等他坐下后,她缓了缓气,示意楚云生把自己身子抬高一起,半坐起来。便喝退所有的丫鬟佣人。看到那些下人离开。阿糯的脚步跟着走了几步,她动作有点犹豫,显然不知自己是退还是留。
倒是楚母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当下笑道:“这位公子是我们楚家的恩人,请留下来吧。”
听了母亲的话,楚云生也笑道:“是啊,兄弟也留下,反正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楚母白了他一眼,这才对家老说道:“今天钱家的事,你听到了没有。”
家老点头道:“现在大家都讨论得欢呢。”
楚母顺了顺气,才笑道:“那笔钱,全部取出来吧。把钱家的产业,能买的都买回来。”说到这里,她眼精光四射,加上一句:“烟雨城第一首富,还是我楚家!”楚云生在旁边听得稀里糊涂,他看看自己的母亲,又看看家老,一肚子话要问,见母亲似乎没力气说话了,便咽了下去。只是那双眼睛里,满是疑惑。
家老冲楚母行了一礼,转身向外面走去。到了门口,他叫道:“少爷。”
见楚云生看向自己,便略一扬头,示意他跟出来。楚云生大步向门外走去。阿糯看了一下,也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的走了出来。
家老来到院落外面的一处石桌旁坐下,对站在院落大门处的一个汉子说道:“阿强,你去所有的管事马上都叫过来。跟他们说,要紧急事,要他们必须在半个时辰赶到府中。”
那阿强应了一声,转身就向大门口跑去。家老这时才转头看向一脸莫名其妙的楚云生,示意他在自己对面坐下。
他温和的看着楚云生,轻声说道:“大少爷,有一件事,主母和老奴一直瞒着你。”
见楚云生态度认真,他也看着他认真的说道:“你们楚家,还有一大笔钱以及众多的产业,挂在老奴的名下!”
楚云生张大了嘴,问道:“什么?”过了一会,他又傻傻的说道:“为,为什么?”
“为什么?”家老忽然气极,猛的站了起来。转眼他又想起什么似的,坐了下来。放慢声音说道:“那事,是老夫人去年大病之时安排好的。当时少爷你正迷着于家的那丫头。为了她,不惜把家里的田产都折卖出去,想弄到五万金给她那贪污的父亲埋亏空。”
楚云生听到这,一声不吭。家老说道:“那时老夫人体力日弱,已没有法子管事。又刚把家业交给了你。老奴和老夫人想来想去,知道少爷你管帐上十分迷糊,对生意也一窍不通。便暗地里把值钱的利润大的产业和庄子,全部收了起来。把私库里的钱财,也一并对少爷瞒了下来。果然,我们才处理好没多久,少爷你就倾家荡产帮那个贱女人。”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叹了一口气:“这事已经过去了,再说于家和李家,现在不是也受到报应了吗?少爷你只要以后不再犯,也就没事了。所谓吃一亏长一智,少爷你经过这件事,现在对于人心冷漠,世事无常,应该也体会到了一点吧?”
见楚云生不语,他又说道:“楚家是这烟雨城的首富。从你曾爷爷起,就是芜城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你以为这样的家族,会只有五万金的家产?”
楚云生脸红了红,他想起当初自己把钱给了那个于小倩后,他们父女曾经多次向自己打听自己的家产情况。自己告诉他们说这里全部家产时,他们都是一副打死也不信的样子。直到后来看他连过日子也捉襟见肘。才死了心。恰好那时于小倩迷上了李少爷那个花花大少,两人恋奸情热,再想到自己已经没有价值了,便联手来挤兑楚家。他越想越是惭愧。
忽然,家老兴奋的声音传来:“不过,现在都过去了。哼哼,李家不是很了不起吗?报应这么快就到了眼前。少主人,老奴这次奉主母之命,趁官家查抄钱家家产时,把他家的产业低价买下来。哈哈,这可远远不止是五万金啊。只怕二十万金,五十万金也有。我得派人去外面探听消息,看吴大人的处理情况如何。这样的好事,是一步也慢不得的。”说罢,他丢下两人,急急的向门外走去。
楚云生一直红着脸,抬头对上阿糯清澈的双眼,不由讷讷的说道:“我,我娘亲从小就说,我不是个做生意的人。由我执家的话,楚家多大的产业也会没了。我以前还不信,现在可全信了。”
他忽然定定的盯着阿糯,热切的大声说道:“不过,我不会再这么笨了,这一年我已经知道了,我一定要把楚家的产业管好!”
阿糯冲他安抚的一笑,温柔的说道:“嗯,你会的。我相信你。”
她这简单的一句话,让楚云生兴奋得脸涨得通红,他摇着阿糯的肩膀,说道:“兄弟,你说的是真的?你相信我?好!我以后一定要好好的做生意,把这个家管好。”
三天后,楚母就可以在旁人的扶持下,到院子里小坐一会了。
而这个时候,城主大人家已经被抄,于家所有的男丁,当场斩首。而女子全部入藉为奴。特别是于小倩,她刚被判为奴,当地妓院的龙头就花了一百魂币把她买了去。因为不是处.子之身,她入妓院的当晚,就被迫正始接客。于小倩好在也是烟雨城数一数二的美人,艳名在外,接客当日,人头涌动,开价甚高,形成一道盛景。
而李家,全是财产全部充公,产业也被卖了出去,折成现金被那个李忘生带回了帝都。李家的男的则被打入大牢,女的也充为伎子。
而楚家,又重新成了烟雨城的首富,掌握了这时近六成的生意。这些天,那些原本离得远远的商家亲戚不断的上门,闹得楚家热闹非凡。
好不容易到了傍晚,那些人才退了去。院落里又恢复了清净。
楚母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挥退了众人,细细的打量着阿糯。
“丫头,”
阿糯顺口应了一声,忽然觉得不对,猛的抬头看向楚母。却见她一脸狡黠的笑容。
阿糯愣了愣,问道:“你,你怎么看出来的?”
楚母说道:“我是猜的。”见阿糯迷惑,她开心的说道:“世上哪有什么仙子的?我那天听到云儿讲起,马上就想到了那女子就是你。”
她上下打量着阿糯,说道:“不过,从外表上我又看不出,就试着喊一声,这可不,你马上应了。”
阿糯笑了笑,楚母又说道:“你这丫头可真是机灵得很哪。这次楚家可真是欠了你的大恩。”
阿糯连连摇头,说道:“才不是。”她费力咽下口中的水果,说道:“我也看到热闹了,觉得好玩啦。”
楚母慈祥的看着她,忽然说道:“听云儿说起,你似乎没有父母。”
见阿糯点头,她又说道:“那么,你可愿意认我为母,当我的义女?”
阿糯一愣,欢喜的跪在地上,痛快的跪了两个头,叫道:“见过义母大人。”
楚母高兴的打着哈哈,宠溺的看着阿糯,说道:“丫头,你的性子与于儿有点相似,也不是一个精明的。以后你们兄妹俩可要好好相处。”
说到这里,她皱起了眉头,阿糯也想到一事,当下大声说道:“不行,我现在不想让云生哥知道我的身份。”
见楚母询问的看着自己,她大大方方的说道:“云生哥愣愣的,他要是知道了,我就不好玩了。”
楚母苦笑了一下,见阿糯一脸的坚持,当下说道:“也好,由你做主吧。你只要叫我义母就可以了。”
阿糯得到肯定的答案,又开心的啃起手中的水果来。
在楚家呆了四五天后,阿糯就坐不住了。想着要到处走走。楚母是个十分精明的人,她一眼就看出了阿糯的想法。
当场安慰道:“且再过一天,明天你家老的侄子就会过来。他是一个魂师,你和他一起去魂兽森林,路上也有个照应。”
阿糯听了大喜,第二天,家老的侄子谢文就过来了。这是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重得牛高马大,不怒而威。不过那眼神细看上去,与楚云生有点相似,所以阿糯很自动的把他归类于可以欺负的那一型中。
两人告别了楚母,在楚家母子千里相送中,一步三回头的上了路。
两人一人一匹马,一上大道就甩开马蹄纵意狂奔。
谢文的性子粗中有细,一停下来,就会先问阿糯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有什么吃的,也是先让着她。
“天色不早了,这一路上,没有看到一家酒店,看来要找个地方过夜了。”
谢文看了看阴暗的天空,这鬼天气,一直阴着,又偏不下雨,害得两人错过了宿头。
阿糯嗯了一声,谢文江湖经验比她丰富,所以她乐得什么心也不操。两人又纵马跑了二十里,看到前面有一个破寺。
谢文大声叫道:“太好了,住的地方有着落了。阿糯兄弟,你的身子骨弱,待会找个干净的好地方,我帮你铺一点草,好好的睡一觉。”
阿糯也大声的应了一声,两人飞快的向那里赶去。来到破寺前,把马栓好,两人大步走到里面。这寺看起来也不是那么旧,屋顶上居然没有看到明显的大洞,看来,就算下雨也不怕了。
谢文大喜,一边打扫着一边交待阿糯说道:“我到外面去一下,兄弟你先呆在这里。”
说罢,拍了拍手,就向外面走去。他一出门,阿糯就快乐的在寺里钻来钻去。每一个角落,她都几乎要转一遍。
来到神像后面时,她更是乐不可支的围着转了又围。这寺里虽然破旧,却不怎么脏。阿糯就算在神像后面,也没有看到什么明显的脏污。不由心下大是奇怪。
她伸出手,这里碰碰,那里摸摸的,却也转眼间,就把自己成功的变成了一只泥猴。
这时,她一眼看到神像的手肘背面,似乎有一个铜钱大的伤痕。以阿糯的性子,就是没事她都要碰上一碰,何况这地方还不像是掉了漆?当场,她把手放在上面摁了摁,摁得兴起,还左转一下,右转一下。忽然之间,地下传来“轰隆隆”的沉重的响声,阿糯的脚下更是一动。
阿糯吓了一跳,低头看向下面出现一个黑沉沉的洞口。她心中大乐,转身把火折子点好,就跳了下去。一跳下去,她这发现这洞很浅,而且也不大。只有四五十坪的样子。里面空荡荡的,哪一个角落都碰过,也没有再看到什么机关暗道的,更别提宝藏了。
阿糯大为失望,她不甘心的在里面找了又找,直看到一个铜管放在显眼的地方。便伸头看去。这一眼,大殿里的物事,一清二楚的出现在眼前。原来,这是一个监视用的器物。
阿糯不死心的又找了片刻,直到完全的失望了,才爬了上来。
回到外面,站在那神像后面。她瞅着那铜眼的看了半天,心里想道:不知要怎么才可以关上。
她一边想,一边把手放在上面,哪里知道这关起来甚是容易。只是一摁,那洞门就无声无息的关合了。这一关,还真是没有半点声响,直到差点把她的脚都夹了,阿糯才吓了一跳,连忙躲开。
关上后,她左转一下,右转一下,没有开。再各转两下,也没有开,再转三下,也没有用。阿糯想了一会,便左转三下,右转一下的试了试,这一试,那洞马上打开了。
阿糯大乐。便这么开呀关呀的玩了一阵。直玩得那机关灵活了,连半点吱吱呀呀的声音也不发出,她才罢手。
罢手之后,她又跳了下去,找了半天,失望之忽然想到,自己到了里面,应该也有法子把它开关的吧。这样一想,她终于在那个铜眼的背后,看到了同样的一块铜钱印。试了试,终于成功的把那石门打开又关上。直到阿糯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才跑了出来。
伸出脑袋悄悄看了一眼,见是谢文,便顺手把洞口关上,蹦蹦跳跳的扑向他,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野鸡。
谢文一只手抓了两只野鸡,另一手,却抱着大把的干草。他草往地下一放,对阿糯说道:“你准备一下,我再弄点草来。”
阿糯应了一声,心里想着,把这鸡怎么弄着吃的好。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阿糯一惊,马上躲到了神像后面。而这时,她的手里还抓着一只死去的野鸡。
马蹄声来到寺院之上嘎然而止,一个老者的声音响起:“这里有两匹马,看来有同道先来了。”
话音一落,几人就出现在大门口。阿糯悄悄的看去,见来的是六七个人,领头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汉,干枯瘦小,小眼精亮。后面是五个青壮年汉子,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同门中人。
几人一进来,就看到地上的干柴,以及一只阿糯丢下的野鸡。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说道:“咦,人呢?”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几人回头一看,竟是谢文,先是一愣。接着谢文与那三十来岁的汉子同时叫道:“你怎么在这里?”
一问之后,两人都是一笑。那汉子转向那老者说道:“老师,这是谢文。与我门中不少兄弟都是朋友。”
一听是朋友,这些人马上热络起来。一个个拍着谢文的肩膀说个不停。越笑越欢。这些人把火把点起,整个小寺院里面灯火通明,与白天也没有差多少。
谢文这时完全忘记了阿糯的存在,坐在地上,与几位朋友大聊特聊起来。阿糯本来是打算出去的。可是一看这些人刚一坐好,就把鞋子一脱,亮着臭脚丫子在那里抠啊抠的。便捂着鼻子,打算到下面的洞里玩一玩。
正这么想着,忽然,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更有不少人站了起来拔出兵器。
阿糯一愣,听到一阵马蹄声向这里冲来。看来,又有人来了。马蹄声越来越近,转眼就到了寺院前面。忽然那声音同时嘎然而止,一个清越的声音传来:“看来,这小小的地方,已经有了不少的同道中人了。”
这声音一出,屋里的众人同时面色一变。谢文奇怪的看着他们,知道多半是他们的仇家来了。
他慢慢的向后退去,一直退到神像旁边的阴暗处,才停了下来。刚停下,一人轻轻的拉着他的衣袖。
他转眼一看,见是阿糯。正要说话,阿糯把手指放在嘴上,轻轻的吁了一下,小声说道:“跟我来。”
谢文傻傻的跟在她身后,看到阿糯把洞口打开时,双眼瞪得大大的。阿糯得意的冲他一笑,率先跳了下去。向谢文挥着手,谢文跟着跳下去后,阿糯快手快脚的把洞门又给关了起来。
这下,终于可以说话而不怕被人听到了。谢文急急的说道:“这,这个地方你是怎么知道的?”
阿糯开心的说道:“刚才我玩啊玩,就发现了。快来看,这里来一个铜眼,可以看到外面呢。”她一屁股坐了下来,得意的说道:“好了,我们就坐在这里看戏吧。”
谢文点了点头,从包里取出干粮,递给阿糯。阿糯却没有接,装作在自己包里拿,顺手从储物袋里面取出两只烧鸡,一小瓶酒,还有一锅饭来。谢文傻傻的看着她,一脸的不敢置信。
阿糯吐了吐舌头,知道自己的举止惊人了一点。她胡乱找借口道:“这是我今天出门的时候,从厨房里顺便捎出来的。只此一份,还不快点用餐?”
两人一边吃,一边轮流看着外面。话说那个清越的声音一传出,屋子里的人脸色大变后,那老师冷冷的说道:“武先生,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他的声音一出,屋里屋外一阵寂静。只听那声音清越的武先生笑道:“原来是御魂宗的文老先生。真是失敬了。在下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荒效野外,也会碰到故人。”
文老先生哈哈一笑,干嘎的说道:“说的也是,我们可真是有缘啊。二个月前,老朽还与贵门的叶战打了一架,今日却遇到了武先生本人。真是万幸万幸!”
他说到这里时,声音阴森,有一种剑拔弩张的气势。
武先生也是一阵朗笑,笑声越来越近,竟是向屋里大步走来。
文老先生等人同时向后退了一步,肌肉绷紧,一脸的防备之色。
不一会,一个三十岁不到的青年出现在门口。他一身黑色的华服,头戴束冠,宛如权贵公子,看起来气势非凡。
阿糯轻轻的问道:“这个武先生,很厉害吗?”
谢文摇了摇头,说道:“比我也高不了多大,大家都只是帝国的二流角色。”
阿糯见他这么谦虚,不由看了他一眼。在黑暗中,她的眼神明亮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