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鹰下了朝,无精打采地回了将军府。
远远见到他,如风火速上前,问:“那么着急召你进宫,所为何事?”
铁鹰径自回屋,脱下一身朝服,说:“昨夜的暴雨,惊雷击毁了祭天时要用的龙撵,现在宫里都是对八皇子不利的传言。”
暴雨,确实,昨夜下的鱼透露着诡异,他好奇地问:“都说些什么来着?”
“有人说八皇子伪造了诏书,触犯天颜。昨夜上天给予警示,力求拨乱反正。甚至传说八皇子登基为帝预示着此后战火硝烟不断,所以才会击毁龙撵,目的是要他无法祭天。”
“确实是雷击吗?我看免不了是人为吧?”怎么会有那么凑巧的事,什么不劈,偏劈龙撵。
“就因为找不到任何人为的迹象,所以才被盛传为天降异像。”铁鹰皱着自言自语地说:“如果是人为,他们会怎么会知道昨夜会有暴雨?”
如风反而叹口气,说:“不得不承认,白彤此计果然高明。”
“你也觉得是她?”铁鹰为两人的不谋而合吃惊。观天象是行军打仗之人必备的才能,白彤又是怎么懂这些的?
“也许这样的事谁都会做,但是可以做到一点痕迹都不留的恐怕没几个。唉,可惜了她的女儿身,否则也是一个难得的将才,你说是吧。”
铁鹰不答反说:“之所以断定是她所为,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今天大皇子在满朝文武百官面前出尽了风头。他提出了几点应对当前危机的策略,有理有据,头头是道。想必也是白彤口传相授。”
“是吗?说来听听。”
“他要求立即命人重新打造龙撵,新皇登基之事刻不容缓。与此同时着手安排侍卫长整顿宫中秩序,加强巡逻。至于谣言,要禁止外泄,通常做法是追根溯源,在源头上将居心叵测的造谣者绳之以法,此次应该反其道而行,静观其变,让谣言不攻自破,令大家相信,这只是一次偶然。当然,最重要的是命刑部着手调查此次事件究竟是不是人为。总而言之,责任落实到人……”
“我要是八皇子,看到自己的皇兄如此为自己谋划,经过此事,肯定与他握手言欢。”这招收买人心做得冠冕堂皇,令人赞叹,
“是,好一个反其道而行。”铁鹰仰天长叹,说:“我今日向朝廷要求驻守边关,已经得到获准,明日就启程。你也准备准备,回岛上去吧。”
如风吃惊地说:“你不跟我一起回岛吗?”
摇摇头,铁鹰说:“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想到边关去。”
如风没有再说什么,经过这次打击,也许铁鹰觉得不知道怎么面对大家,他肯定需要时间独处。否则边关战事早已平定,何况又有别的将军戍守,他根本没有必要请缨到那种艰苦的地方去。
谁能想到,此时的铁鹰一心求死。为了九泉之下的父母,他没有勇气引刀自刎,所以他只有选择放任自己,如若有幸,得以解脱,也算两全。
才消停了一会,木总管又来报:“将军,朝中派人传召您入宫议事。”
进了宫才知道,京都有户农家,在掘地的时候挖到一尊蛇形石像,最离奇的是蛇像流了血泪。自古以来,龙是蛇的化身,蛇是龙的代表,蛇流泪,而且是血泪,是皇室的大凶之兆。不到片刻时间,“石蛇流泪”传遍京都大街小巷,关于它的起因更是众说纷纭。果然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得悉此事,铁鹰心中对白彤更多了一分失望。她竟然为达目的,如此不择手段。利用淳朴的村民来制造谣言,弄得民心惶惶。她怎么能够这么自私。
截然相反,言锡文睡了长久以来最踏实的一觉。白彤这一招趁胜追击事半功倍。原来她当日要求离宫办的要事就是是这件事,这个女人真令人费解,她比自己想的还要尽心尽力。常言道最毒妇人心,这话果然一点不假。好,很好,非常好。自己离目标又进了一步,皇弟,别怪皇兄无情,这一切都是你自讨苦吃。
“雷击龙撵”、“蛇像流泪”,再加上朝野乡间四起的谣言,尤其是关于八皇子伪造诏书的传说竟然不胫而走,有人甚至将此编成了歌谣,广为传诵。为了皇上的病,皇后更是终日以泪洗面。肾竭体亏,依照太医的说法,没有魂归西天已经是个奇迹了,如今也只是苟延残喘,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皇后回到寝宫,抹了下眼泪,问夏嬷嬷:“那事办得怎么样了?”
“皇后娘娘宽心,已经交代下去了,相信不日内就会有好消息了。”夏嬷嬷扶着她在床榻坐下。
“好,记住,事成之后,我不想看到任何知情人。”皇后疲惫异常,闭着眼睛说着这些话。
“老奴明白。”嬷嬷点了点头,自古以来,后宫争宠,这样的事情不足为奇,何况她是后宫之首,要对付一个妃子,更是平常不过。
“你下去吧。”
皇后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思绪繁乱。偏转视线,那是一尊佛龛,一串佛珠。二十年了,她念了二十年的佛,今时今日,她的心再一次不平静了。当年,她亲手杀了那个迷惑皇上的女人,将刀子一点点刺进了她的身体里,快速拔出匕首的那一刻,她的心里一点都不快乐,她并没有因为那个女人的死而得到半点快乐,相反的,从此以后,梦魔夜夜纠缠。镜子中的自己,脸上布满了血,布满了从那个女人身体里喷出的血。“啊……”坤宁宫里又一次响起了皇后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为什么,为什么她用了一辈子的时间,将最美好的时光都献给了他,他还是要这么无情地撇下她。冷百合,冷百合,这个妖女到底对他下了什么蛊惑,让他痴迷到这种地步,就算是在二十多年前,皇上对那个女人也不至于如此。冷百合,你说你该不该死!原想等到启文顺利登基,才对她下手,如今这形势,登基之事想必不是短时间可以完成的,她是一刻都忍不下去了。更何况启文对那妖女甚是言听计从,未免夜长梦多,还是要先下手为强。
忽然,她痛苦地倒在了床上,妹妹,姐姐给过你机会的,是你执迷不悟,怪不得姐姐对你痛下杀手。
“母后,儿给母后请安!”就在她沉浸在自己思绪的时候,言锡文忽然进去寝宫。
皇后猛地想起嬷嬷出去办事了,她背对着言锡文擦干了眼泪说:“皇儿,宫中一切事务可还安好?”
“母后宽心,一切尚好。”
“那就好,启文登基在即,儿作为兄长,务必要全心协助,日后辅佐他做明君贤主,创一朝盛世,母后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说到动情之处,皇后又落了泪。
言锡文的脸上悲伤骤起,他禁不住问:“母后,为何要这般对待孩儿?”
“皇儿你?”皇后不解地看向他。
“母后。”言锡文动情地看着她,转身说:“从小到大,我待启文何时不是尽心尽力,作为兄长,我处处让着他,事事由着他。可是皇位,皇位明明是我的,我已经让了一次,难道还要我再让一次?”
“锡文你为何这么说?”
言锡文甩了衣袖,忿忿不平地说:“父皇昏迷不醒前分明已经示意过要将皇位传给我,这事母后一直也清楚的,为什么直到传位于八皇弟的那一纸诏书宣告之前,母后都不肯帮孩儿继位。”
“母后这是为了你啊,倘若你父皇一昏迷,你就着急继位,试问满朝文武会做何感想,你真是不懂母后一番苦心。”皇后失望之前溢于言表。
“这事尚且不提,龙撵之事孩儿也尽心去处理平息纷乱了。可是蛇像之事母后又如何解释?如果八皇弟继位真的会导致天下大乱,母后也坐视不理吗?母后还要我让吗?”
“锡文,手心手背都是肉,母后又该如何呢?”
“是,为了父皇,为了母后,为了启文,孩儿什么都可以让,但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满朝文武,请恕孩儿不能再让。”
“你?你打算怎么对付启文,他可是你亲弟弟啊。”
“母后放心,启文永远是孩儿的胞弟,孩子今日就向母后保证,孩儿会永保启文健康平安。”
事到如今,皇后太明白言锡文的言外之意了,她欲说些什么,却无言以对。她当然明白这么多年来,锡文对整个皇室贡献多大,牺牲多大。事实上,对于皇上将皇位传给启文,她也着实困惑了好一段时间。“母后累了,儿跪安吧。”
言锡文看着她日渐苍老的脸,说:“孩儿此番前来,还有一事求于母后。”
“说!”
“孩儿要荣登大典,还需要母后从中成全。”
“何事?”
“恕孩儿不能事先透露,只望母后他日在众位臣公面前多为孩儿想想。”
叹口气,皇后说:“跪安吧。”
“母后保重凤体,孩儿先行告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皇后的心里说不出的感觉。两位皇子,各有千秋,皇位只有一个。天下谣传甚多,对启文又何尝公平?唉,无论如何,锡文作为长子,让得确实够多了。为何长子就一定要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