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全身上下剧烈的疼痛,白彤会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只是梦醒后,全身上下都是伤。她被囚禁了整整两天,在那两天时间里,她尝遍了所有酷刑。鞭打,火烙,夹手指,伤口上撒盐,针扎手指,甚至是——毁容。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只是隐隐约约记得,那个狗奴才一遍遍对她说,奉木将军之命要撬开她的嘴巴。
是大皇子救了她,命宫中御医连夜会诊,才从阎王爷那抢回了她的性命。昏迷了十多天,醒来后,大皇子已经登基了,国号年丰,看来冷妃和铁鹰最终还是没有得逞,没能拨乱反正。
“怎么不多睡会。”皇上下了早朝,就直奔白彤处所。
白彤坐在床上,放下手中的书,说:“躺了那么多天,浑身酸痛。”
只见皇上着急地说:“你怎么样?你没事吧,来人啊。”
“皇上,我没事,只是躺久了,浑身没力气。不碍事的。”
言锡文摸了下床榻上的药碗,说:“药都凉了,怎么还不喝?水鹤怎么照顾你的?又想挨板子了是不是?”
“不关水鹤的事,她去御膳房替我熬粥了。”白彤虚弱地给了他一个笑容,真没想到,经过了那么多事,陪在自己身边的竟然是她恨之入骨的言锡文。当日水鹤火鹿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以致于她落入冷妃之手,两人生生挨了五十大板。言锡文留着他们的命等白彤处置,她却宽容了他们。
“那也该喝药啊。来人,替白姑娘重新熬一碗药。”
“皇上,不用了,我喜欢喝凉的。”说罢,白彤伸出满是纱布的手小心翼翼地去拿药。
“我来。”皇上屏退左右,自己拿起碗,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说:“药凉了会更苦的,朕派人送来的梅子糖呢?”
白彤喝了药,说:“谢过皇上厚爱。我,不喜欢吃甜的东西。”苦笑了下,不是不喜欢甜,是爱上了苦。自从被绑架以后,她爱上了苦哈哈的感觉,似乎只有这样,才会让她记住当时的耻辱。抓住言锡文的手,白彤一轱辘,喝下了一整碗的药,闭上嘴巴,她细细品味那种苦涩的感觉,眉头连皱都没皱一下。
看着她手指头上包的纱布,言锡文说:“我问过御医了,再过两三天,手指上的纱布就能拆了。”
白彤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还有你身上的伤也结痂了,如果近日有些许痒,记住不要去碰触,这是今日夷族进贡的五花玉露,你记得吩咐水鹤替你擦拭。”
“嗯。”
“至于你脸上的伤……”他忽然不说话了,试问一个女子,谁不在乎容颜,他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她。
默默摸上额头方块大的纱布,还有些疼痛,兴许化脓了。白彤的眼里浮现出了当日的情景……
“将军吩咐了,打到你肯松口为止。”狗奴才双手插腰,辛苦了一个早上,白彤还是不开口,他自然是越打越上瘾。
“嘴硬,我叫你嘴硬……”他奋力地挥着鞭子,疯了一般。
白彤哪里不痛,她全身上下都痛,痛得晕了过去,被弄醒,又痛,又晕,反反复复,她全然没了感觉,痛得麻木了神经。当时她就想着,如果死了,也许能再回到二十一世纪。
“瞧我,怎么忘了这事。”狗奴才扔了鞭子,奸笑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簪子说:“这可是将军送给我们娘娘的百合花簪子。怎么样?好看吗?”
白彤难得支撑着抬了下眼睑。
狗奴才戴上银色手套,拿着簪子,凑近火盆。久久,他举起通红的簪子,说:“这是娘娘和将军赏给你的——百合花。”说罢,将烙红的铁印上了白彤的额头,烧断了她额前的乱发,烧毁了她的脸……
想起那个可怕的场景,白彤握紧了双手,浑身发抖。
“过去了,都过去了。”言锡文心疼地搂住她的肩膀,动情地说:“我会补偿你的。”他的心里真的满是自责,千算万算,他都没有想到白彤会为了维护他宁愿受尽折磨也没有倒戈相向。抱着浑身是血的她的时候,言锡文清清楚楚感觉到自己内心的颤动。他承认一开始他对白彤只是充满好奇,但是从那天之后,想将她留在身边的想法越加强烈了。
靠在他的肩膀上,白彤哭了,为自己而哭。也许,她这辈子都摆脱不了那个噩梦了。
“别哭,朕已经下令了,重金寻访名医,务必会治好你脸上的伤。假以时日,你一定可以回复以前的容貌。”原就长得普通,这再一毁容,可怎么得了。绝对要治愈她的伤。
稍稍稳定了下情绪,白彤离开他的身边,说:“不劳皇上费心。”
感觉到她忽然间的疏远,言锡文自找台阶:“你为朕吃了那么多的苦,于情于理,我都应该为你做些什么。只要你开口,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笑着摇了摇头,白彤说:“我只想离开这。”
言锡文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他甩手转身:“这事不可能。”
“除了这个,我什么都不想要。”白彤比他更固执。
“你浑身是伤,能上哪儿去?”皱着眉头,言锡文脸上的忧愁更加深了。
“我有手有脚,能够自力更生,哪里都去得了。”
“今时不同往日,你如今毁容了。”顿觉说错话,言锡文闭了嘴,不自在地看了她一眼。
白彤抬起眼睑,回视了他一眼。
“对不起,我只是……担心你。”
白彤并不领情,不接受他自以为是的施舍,她边躺下边说:“抱歉,皇上,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下。”
言锡文无奈地说:“那你休息吧。”
听到他的脚步声走远,白彤才睁开眼睛,她心里的愁苦犹如头顶上繁复的床幔,成团成团。她知道,如果言锡文不想放她走,就算古月插手,也免不了诸多麻烦。所以她不敢说,为了古月,她不敢说实话,她只能强迫自己继续待在宫里疗伤。她不是傻瓜,她当然看得懂言锡文眼睛里越来越明显的感情。可是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已经死了,她不想连身都困在宫中,不得自由。毁容,算得了什么?如果可以,她想将她承受的一切苦楚全数还给冷百合,可是她不能连累古月为她报仇,让他也得不到解脱。这些日子以来,她真的活得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