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帽来了,快进屋坐。”沈冬兰早晨在门口看见徐根冒走过来,赶紧打招呼。
“喂猪呢。向南在不在家?
“向南出去了,买机器去了,都出去个把星期了。赶紧进屋说。”
“那我就不进去了,我刚从集上回来,带了两吊肉,给你家一吊。”徐根冒放下背在肩上的口袋,提溜出很大的一吊,估计没有十斤也得有七八斤。
“哎呀!这我不能要,你赶紧装上带回去,我家什么都不缺,你别乱花钱了。”
“就这点肉,我都嫌丑得慌,你看我这都拎来了,你不要就是嫌少。”
“你这怎么讲滴,哪能这么讲。我这收下了向南回来又得说我了。”
“那能说你什么,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向南有事都能想着我们,我这算什么。来,你快拎着,我回去还有事。”不由分说把栓肉的绳子塞到沈冬兰手里。
沈冬兰提着肉直咂摸嘴,念叨着“不好意思,难为情”之类的话。
徐根冒已经背上袋子往外走了。
“那老帽慢走嚎,向南回来我跟他讲。”
类似的动作和话语沈冬兰最近几天已经重复了七次,七个人倒是一个都没落下。
沈冬兰刚进院子,小四也从堂屋走出来,他刚吃完饭。
“阿妈,是徐根冒?”
“对,是他,也送来一吊肉。”
“我听声音就像他。你和他跟吵架似的,声音传老远。”
“那家里不都是这样么。晌午我给你们炒肉。”
“阿妈,这几天我感觉尽是吃肉了,天天吃肉也不好。”
“嘿!你这孩子还挑起毛病来了,这么排场的菜做给你们吃还嫌事好歹的,没经过苦日子就是不知道什么。”
“我怎么没经过苦日子呀,只不过那时候我还不记事而已。我是担心大姐,都吃那么胖了,你们还不给他控制着点。”
“你大姐不是还小么,等她长个子的时候就瘦下来了。”
小四撇了撇嘴,这理由真强大,很多家长都是这么认为的。事实证明,很多孩子小时候胖,长大了更胖,因为他(她)的胃已经习惯装很多大油的东西了。
牛凤仙一大早就回家了,小四也无所事事,和沈冬兰有一搭无一搭的耍着贫嘴。周向南他们这两天就会回来,事情已经定下来,小四绷着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
周广田接电话那次之后,褚长又打回两次电话。第一次电话告诉小四,杨福庆倒是好说话,褚长一说他就答应了,其实他心里也没底,合资汽车企业还正在建设之中,明年才能投产,前景如何全靠合资企业那边说,而且杨福庆还需要贷款才有资金参与改制,对他来说压力就大了。
本来杨福庆是鼓起勇气做的,褚长跟他一说,他的那口气就泄了,他更愿意白拿四成股份,还不用承担风险。后来他自己觉得过意不去又主动降了一成。
小四得知这样的消息只想大笑一声,这时候的人在某些方面真是淳朴啊!
当褚长他们以退为进之后,胡处长急了,再三劝阻,由此可见之前开出的条件绝对不是康的意思,完全被胡处长等人扭曲了。
胡处长条件一降再降,甚至主动降低对江淮厂总资产的估价和改制所要承担的工资与医疗债务。这与小四的目标相去甚远,而且还要冒着承担侵吞国有资产罪名的风险。褚长他们肯定不能答应。
最后在几经拉锯之后,褚长终于抛出了最终条件。胡处长一听就翻了,这样的条件不光他一无所获,还无法达到康的意图。
褚长他们终于摸到康的底线,康只要求马城持股一成,估价和债务甚至降低点价格也可以。其他方面没要求,完全是马城和胡处长私自添加的。
康的底线小四认了,这年头存在把江淮厂完全转为私有的想法还是太大胆了,阻力太大,风险也不小,小四不认也得认。其他方面小四也不会去占那点便宜,完全不值得。
胡处长在之后的谈判中脸都是黑的,他什么目的都没达到,唯一的收获就是圆满完成领导交付的任务。
经过这几天的艰难谈判,褚长他们也是收获很多,这也是人多力量大,在小四定的基调下,大家集思广益,各抒己见,很快把胡处长干趴下了。
整个过程杨福庆看得眼花缭乱,他真没想到还能这么谈。以前他是敢跟领导拍桌子的,参与改制之后也就失去了铁饭碗,腰自然弯下来,说话底气都没以前那么足了。
民与官只是身份转变,更重要的是思想转变。杨福庆没有褚长的身份优势,那他就需要更多的更多的磨炼。
从始至终马城政府没露过一面,始终是胡处长顶在前面冲锋陷阵,最终失败。
小四的担忧成真,还是得罪地头蛇了。即使他们一点他们自己眼中的好处一点没捞到,在改制的节骨眼也没人敢动歪心思,有康在镇着呢。但以后的麻烦事恐怕还有很多,走一步瞧一步吧!
现在顾不了未来的事情,目前就是把谈判达成的协议落到实处,小四担心消息在江淮厂传出后,职工的思想转不过弯,从而横生枝节。
工人阶级是国家的主人,宣传了几十年,职工思想扭转不过来也是正常。
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褚长他们下了一大批订单订制机器,出的都是真金白银,每天进车间查看进度,和职工打成一片,增进了了解,融合了感情。
职工听说由褚长他们参加改制,不但补齐厂子对他们的欠账,而且不裁员不降工资,他们也就没有理由反对了。
杨福庆也在中间起到稳定人心的作用,毕竟他对江淮厂最了解,而且改制后由他继续领导大家,职工们也放心。
经过一周的紧张有序的忙绿,江淮厂的改制终于波澜不惊的完成了。
改制也遵照小四的意见,不宣传不见报,一切低调进行。省里也是这个意图,在上面的形势不明朗的情况下,改制已经属于顶风作案,哪还敢大肆宣扬。小四很佩服康的魄力和担当。
当然,职工们的嘴是管不住的,只不过信息在小范围的传播,没有官方定论,以讹传讹之下又能有几个人信呢。
当褚长的第二个电话打过来,小四终于轻松下来,这种经历对他来说也是第一次,虽然不在现场,他也收获了不少经验,弥足珍贵。
还有一些扫尾工作,完成后他们也该回来了,就在这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