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一声:“趴下!”
叶亦清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屈身趴下。随着耳中传来密集的兵戈声和几声闷响,叶亦清抬头看了看,只见刚刚还围着自己的一群人已是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而在自己身旁赵在渊手持双枪伫立在她身旁。
此时阳光的最后余韵已经消失,因今天的月亮出奇的亮,所以天色还不算太过黑暗。叶亦清站起身来,仰望赵在渊,尽管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那线条和轮廓是叶亦清觉得今生见过的最俊朗刚毅、引人夺目的侧脸。
有道是一念起一念落,一眼过去,世界就变了。从此以后,心有所属,再无他顾。
在这半柱香的功夫,灌河的水势已经驱动船只向下漂去。可是除了叶亦清和杜义等人所在的前面两艘船,后面的船已经被占领了。在两船顺流而下时,后面的船却纹丝不动,定然是被抛了锚了。几艘快舟还追了一段距离,眼见对方逃出重围便不再深追。
此时在赵在渊一行人的帮助下,爬上这两艘船的小喽啰是最凄惨的。尽管人多势众,可对方武艺高强,打也打不过,跳河又不敢,毕竟这个时节的灌河,河水又凉又急,没有船只和同伙接应,跳下去就肯定是尸骨无存。最后,几十个人被打翻在地便丢盔弃甲不再反抗。
石罡带人刚刚把这群人还有黑衣头目压进船舱底部关了起来,不远处卧虎崖的轮廓已经出现。船头,赵在渊说:“叶公子,前面卧虎崖就是我们的寨子,进了寨子就彻底安全了。不介意的话,今天就在我们这里歇脚吧。”
叶亦清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百味陈杂,最后只是小声嗯了一声。
到了卧虎崖,方崇山等人已在岸边等候。抛锚下船,押解被俘的人,安排招待叶亦清等人自不必赘叙。
简单用过晚餐后,叶亦清和石罡被邀请至议事军帐中。赵在渊坐在首位上,黑衣头目则跪在下面。赵在渊说:“今日的变故令叶公子受惊了,也让叶家损失惨重,我知道这次的粮食是运往归州赈济灾民的,此事若就此了结,怕是扎根山南道的叶家要遭受灭顶之灾。现在审问此人让二位在这里,就是想看看还有没有转机。”
叶亦清拘谨地说:“多谢了。”
方崇山此时也已经知道路上发生的变故,率先向黑衣人发问道:“不管你是谁,现在落在我们手中,劝你最好乖乖地说清楚背后主使是谁,否则的话,我保证你生不如死。”
没想到,那黑衣人丝毫不惧,叫嚣道:“你们一群山匪强盗,也敢绑我。你们若不好好待我,我保证你们会后悔。”
见对方如此嚣张,柱子正要上前给他点颜色看看,那人接着说道:“用不着动手,我乃是朝廷绿林堂下的。今天的事没什么不敢说的,我们大人还怕你们不知道呢。朝廷已经出兵讨伐周方这不忠之臣,叶家镖局竟然还敢为周方押运粮草,这就当与谋逆犯上同罪处罚。王相特命我堂在此截断粮草,同时也告诫你们这崤山一带的山寨土匪,如果你们执迷不悟,暗中为周方卖命,等平定山南道的时候,你们就等着人头落地吧。”
赵在渊问道:“你所说的王相可是王伦?”
“正是,如今圣上暂隐,命王伦决断朝政,那就是当朝唯一的宰辅。”
赵在渊冷哼一声:“他王伦才是谋逆的奸贼!你们这绿林堂想必也是他的走狗吧。”
那黑衣人轻浮地说:“嘿嘿,成王败寇。现在王相坐镇朝廷那就是宰相,你一个山匪头子也敢妄论,真是不知死活……”他话还没说话,柱子就已上前左右开弓给了他几个耳光。赵在渊接着问道:“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黑衣人恶狠狠地看了她几眼,说:“我们舵主武信只带了二十几人。但是那清风寨、盘龙寨、忠义寨一个个对我们舵主俯首帖耳,今天的行动是三寨齐出。如果不是冒出来你们这几个人,那叶家千金怕是现在已经在我们舵主的床上了,哈哈哈哈!”说着他还肆无忌惮地瞅着叶亦清。
叶亦清听闻,顿时羞红了脸,气恼之极,上前甩了黑衣人一个耳光便跑开了。赵在渊听他如此轻浮叶亦清,心中燃起说不清的怒火,他轻声说:“杜义,掌嘴怕是一会儿问不出话了,你有什么办法让他知道该怎么回话么?”此时众人才知道,原来这个“叶公子”竟然是个女儿身。
杜义对于江湖上的各种手段了如指掌,他当即取了四根木刺,然后一气呵成扎在黑衣人的双手的手腕和双脚脚踝,听黑衣人痛苦惊慌的惨叫以及闪躲的眼神,杜义就知道他怕了,他说道:“你应该知道,我再用力一点,你这双胳膊和手就废了,纵然你之前再高的武艺,今后一个老头也能踩着你脖子拉屎。所以,别再挑衅我们,更不用拿王伦吓唬我们。”
黑衣人顿时没了气势,他看得出来,这些人是真没把王伦当回事,自己在这里逞强也是毫无用处的,一旦自己被费了武功那就彻底完了。赵在渊接着问道:“王伦造反的事,你事先知不知道?”
“这事我怎么能知道,提前知道的只有绿林堂堂主和下面的舵主。我们不过是堂主提前吩咐在京城待命。”
“你们舵主武信现在在哪?”
“他应该在清风寨。”
“你们堂主是谁?”
“是周召应。”
“周召应?”一旁的杜义听到此人的名字,大为惊诧。
赵在渊见杜义的神色,心知其中或有内情,便吩咐人将黑衣人带下去,然后问道:“你可认识这个周召应?”
杜义凝重地说:“如果真的是他,那真是个难缠的人物。在郎州的万剑山上有一门剑阁,那是一脉传承了三百年的宗门。剑阁的历代宗主都是极为厉害的剑道宗师,在江湖上也很有声望。四十年前,现在的宗主周儒昌有了一个儿子,就叫周召应。此子自小便展露出了极高的剑道天赋,二十多岁,他就能和他爹打个平手。那时候,剑阁一门几乎都确定了他就是下一代宗主。可是,谁知道周召应开始不满于剑阁就守着小小的万剑山,他想要剑阁成为天下第一,想要创立绝世的剑法。原本周儒昌以为他只是想要将剑阁发扬光大,便没有阻止。谁知道周召应第一次下山便向夔州的无双剑阁阁主下战书,输了便要其交出无双剑阁镇门秘籍。这样的挑衅,江湖上无论是那个宗门都不可能认怂。可惜,那时周召应的剑法已然登峰造极,无双剑阁主败了,但是又不愿交出镇门秘籍,最后,周召应竟然一怒杀了无双剑阁阁主。这下子,周儒昌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有多大的野心,多狠的手段。无双剑阁找上门来讨要说法,剑阁一直以名门正派立宗,面对周召应的肆意妄为,即便再多的不忍,也只能将其逐出师门,周儒昌也与其断绝了父子关系。”
“没成想,从此以后,周召应更加无所顾忌,四处向门派宗室或者一些江湖身怀绝技的侠士下战书。十年时间,周召应未尝一败,手中更是收集了众多武功秘籍。听说他要集百家之所长精修武艺更进一步,创天下第一的门派。只是这两年,不知道为何,周召应此人竟销声匿迹了。”
赵在渊听后说:“如你所说,这个人当真是个疯子。”
杜义沉思道:“他的确是个疯子,在下担心的是,如果他前来对殿下不利,那可比今日身陷重围还要凶险。”
赵在渊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来的总会来的,还没来的何必自扰。现在我想做的是去拿下那个武信,他应当知道王伦谋反的诸多事情。”
方崇山一听来了劲头说:“殿下,那我这就点兵去。保证天明之前把那武信给你抓回来。”
赵在渊见石罡还在一旁,便说:“石师傅,请您去歇息吧。我们会尽力把粮食和船都抢回来的,如此以来,你们的差事也就算没有办砸。”
那石罡拱拱手,恭敬地说:“看来今日的意外是有人冲我们这趟镖来的,在下给赵公子赔不是了。今日对公子多有误会,承蒙赵公子心胸开阔,不怪罪石某,在下十分佩服。赵公子的好意,石某领受了,如果有机会,叶家必定会报答赵公子。石某就先告退了。”
“稍等,石师傅。我们并非山匪草寇,也不是见利忘义的小人,你们不必担心,安心在此歇息就是。”赵在渊解释道。
“石某明白,赵公子身手不凡,身份也不凡。我无意打听,也不会说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