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渐浓,扶摇峰的南坡开出了细小的白花。
白花聚拢在一处,白天看起来朝气蓬勃,可到了晚上却有些渗人,尤其被山风一吹,花瓣晃动间仿佛有鬼魂在舞蹈。
万物复苏的时节,连一些不属于阳间的气息,也变得出没频繁了起来。
午夜时分,懒洋洋的白鹤睁开了眼,死鱼般的鹤眼盯着院子一角,口中发出低沉的叫声。
角落里的黑暗变得更浓了几分,一片乌云飘过天空,院子里漆黑一片。
伸手不见五指。
房门被推开,听到鹤叫的常生走了出来,眼瞳中掠过一道银芒。
天眼银瞳的施展,让他看到了一股不祥的气息汇聚在墙角。
那是阴气,不知凝聚了多久,墙角的砖石上都出现了一层寒霜。
猛地瞪眼,眼中的银芒化作一道银光,将阴气笼罩。
犹如遭遇了天敌,阴气形成旋风,越转越快,越转越少,最终彻底消失,被瞳术摧毁。
“谢了老白。”
常生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将一小盆饭菜拿到白鹤面前,道:“宵夜来了。”
白鹤也不客气,大口吞吃,常生就坐在一边,也捧着一份宵夜吃着。
这几天每当午夜时分,院子里都会汇聚出阴气,而白鹤的叫声便是预警。
每当听到白鹤啼叫,常生都能在院子里发现阴气存在,用天眼银瞳将其粉碎。
阴气可不是好东西,一旦与阴气接触的时间过长,修士将会越发萎靡,快速衰老甚至死亡。
银瞳秘法给常生来到了眼皮银斑的弊端,但也带来了无法估量的好处。
炼气期的境界很难毁灭阴气,更难以发现阴气的存在,如果不会瞳术的话,还稀里糊涂的住在扶摇峰,常生的下场就危险了,没准已经被阴气缠身,命不久矣。
“祸之福所倚,福之祸所伏,福祸相依,世事无常。”
吃完宵夜,常生不由得感叹起来,比起死于阴气,眼皮上的银斑实在算不得什么。
“到底哪来的呢,冲天石里什么也没有,不该有阴气汇聚。”
常生始终不解,每次白鹤发现阴气都会看向冲天石,好像在示意着阴气的来源。
但是冲天石的石屋里的确没有东西,不久前齐危水还进去过开启法阵,如果有什么阴鬼,以齐危水的境界早就发现了。
常生实在想不通阴气的来源,回头看看白鹤吃得正香,一口将一块大肉吞了进去。
“怎么样,好吃吗。”常生笑着问道。
白鹤的细脖子被噎出了食物的轮廓,撑得直翻白眼。
“今天在山下抓了一头蠢鹅,肯定是白鹤峰飞来的,既然自投罗网,没道理不吃,鹅肉香吧。”常生边吃边说。
白鹤好像没听见,依旧吃得卖力,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你知道这是什么肉,白鹤峰,没有鹅。”
白鹤峰的确没有鹅,常生炖的是鹤,说完后好奇的看着老白。
白鹤停下了吞咽的动作,一动不动,好像在思考着自己应该表现出什么表情来。
鹤眼里很快出现了惊悚的神采,还退后了两步,离开同类炖成的宵夜,扇了扇翅膀,好像十分惊恐,不过很快就趴在一边两眼一闭,准备睡觉,还打了个饱嗝。
“吃饱了睡,睡醒了吃,你是猪吧。”
吃完宵夜,常生端着碗筷回屋,在门口回头看了眼白鹤。
他始终有种错觉。
好像那不是一头鹤,而是一个人。
一个很懒的人。
日复一日,除了吃饭,常生将全部的时间都用来修炼。
为了避免麻烦,他很少离开扶摇峰。
姜小莲所说的不老泉不太靠谱,常生可不想将希望全都寄托在一种女修们为之疯狂的驻颜异宝上面。
其实除了不老泉与易容丹之外,还有个办法能解除银斑的危机。
那便是重回金丹之境。
只要拥有金丹修为,就能证明他常生是如假包换的千云宗师叔祖,一宗老祖尝试修炼草原秘法倒也说得过去。
说到底,与身份不符的境界修为,才是常生的软肋。
重回金丹并不容易,有多少筑基弟子修炼百年都无法迈进金丹之境,修炼的残酷远非常人所想象。
虽然结丹不易,但是进阶筑基对常生来说倒是不难。
将剩下的六粒培元丹用掉,经过了一月苦修,常生已然将炼气后期的境界修炼到了极致。
当聚顶的三花所展现接近实质般的真气,说明炼气之境到了尽头。
下一步,便是突破境界的桎梏,冲击筑基。
炼化一缕阴阳气,念纳百川动乾坤。
炼气炼的是真气,筑基筑的则是根基。
炼气期只是修仙之途最初的状态,是凡人与修真者之间的模糊地带,只有筑成了根基,真气化作灵气,才算走上了修真之路。
在初春的一天清晨,面对逐渐明亮的阳月,常生的目光变得坚毅了起来。
今天,是他来到这片奇异世界的第一个年头。
经历了林荫镇鼠疫,经历了大殿弑君,还经历了蚕王墓险地,死斗白奇,最后在大长老面前以猪扮虎,保住了身份。
种种过往,历历在目,不仅曲折离奇,更危机重重。
常生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身份多高,地位有多显赫,不是自己的东西,总归会成为浮云。
只有自身的强大,才是正道。
今天,常生准备冲击筑基境界,正式踏上修仙之路。
取出全部的灵石,当清晨时分,常生盘坐屋中,心如止水。
进阶不比其他,尤其是大境界的突破,必须慎之又慎,哪怕心境有半点波动都不利于破境。
确定心态安稳,常生从瓷瓶里倒出唯一的一粒筑基丹。
有灵石与筑基丹辅助,加上这副肉身,常生有着十足的把握进阶成功。
就在准备妥当,打算服下筑基丹冲击境界的时候,院子里忽然传来老白的鸣叫。
此时是清晨,常生特意选择白天冲击境界,就怕午夜有阴气会影响破境。
白鹤从没在白天叫过,常生觉得不对劲,起身看向窗外。
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个人,无声无息的站在门口,好似孤魂野鬼,一双哭丧眉尤其显眼。
这人,正是铁伐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