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佟毅伏低做小，但胡媚压根没心情同他寒暄什么，牵着胡筱攸的手就离开了。
佟毅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低头呢喃道：“孟之，孟之啊，呵呵！”
自己的手被一个男人牢牢牵在掌心，炽热的温度好像要烫伤自己的皮肤一般。此刻，胡筱攸的感觉十分复杂。按理说，她应该愤怒的，最少也应该挣脱开来。但事实是，她非但没有难为情，反而主动握上了他的手，动作很熟练，仿佛早就握了好多好多次一样。
明明他们刚刚认识不到一天的时间，明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感觉到她的主动，胡媚暗自笑了笑，抓着她手的力度，渐渐加重，既让她不能随意挣脱，又不会弄疼她。
“待会儿有课吗？”胡媚偏头问她。
“啊？”胡筱攸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笑着答道，“没有，要下午两点才有课。”
“那我请你吃饭，你想吃什么？”
胡筱攸以十分熟稔的口吻问他：“吃什么都可以？”
胡媚笑着对她点头。
只见胡筱攸轻咬下唇，眼珠咕噜咕噜一转，便试探着问他：“那，沁芳斋如何？”
回答她的是胡媚的沉默，以及一个十分复杂的眼神。
胡筱攸也不是真的这么不客气，就是情不自禁想要打趣他，看他为难，便摇了摇两人牵着的双手，道：“开玩笑的啦，就学校外面的饭馆就好了，我不挑食的。”
“抱歉，现在不太合适，以后再请你去沁芳斋。”胡媚想了想，道，“那就去李记吧，听小嫣儿说，他们的汤煲得不错。”
胡筱攸问他：“小嫣儿是谁？”
胡媚道：“就刚刚问你话的那个姑娘，她叫章嫣，以后你看见她可以叫她的小名笑笑。”
“哦，原来她就是章嫣学姐啊，果然是知书达理、大家闺秀的样子。我们的现代文学老师以前也教过学姐，给我们上课，十次有八次会提到学姐，八次里面有七次会抱怨学姐不考研，剩下一次就会借学姐的名数落我们，搞得我们班的同学都想见见这位未见其面光闻其名的学姐，到底是何方神圣，哈哈！”
胡媚也好笑摇摇头：“你和她相处了就知道她人还蛮好的。”
胡筱攸道：“其实，光听老师说，我也还蛮喜欢学姐的。希望以后能和她交朋友。”
胡媚拍拍她的脑袋：“我替你们引荐。”
胡筱攸欢喜得两眼放光：“那先谢谢你啦，孟之！”
这边胡媚要和美女享受美食，那边贺昱他们却回了妖管所讨论案情。
这不是章嫣第一次见到尸体，却是她第一次接触到人的骸骨。她的适应感比上次好了太多。
因为要停放尸体的缘故，妖管所的负一层冷气十足，才刚刚走到门口，就让身穿无袖连衣裙的章嫣打了一个冷颤，激起层层鸡皮疙瘩。
贺昱赶紧脱掉外套披到她身上，这男友力嫉妒得身后的白姣哇哇大叫：“单身狗没人权啊！冷了没人给披衣服就算了，还要被迫吃狗粮！我也想要男票爱的外套！”
李文博毫不留情揭穿她：“醒醒，你没有男票！”
“滚！”白姣瞪大眼睛，恶狠狠冲他喊道。
“但凡你能学到笑笑一半的温柔，也不会没有男人好了！”
“你才没有男人要！”
李文博两手一摊：“我是没有男人要，可是我有老婆啊。你就不一样了，你不但没老公，你还没有男朋友。”
“我说，你们是跑到太平间来吵架了是吧！这么有心情，不如今晚就住这里如何？”杜明华放下手里的器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两个。章嫣在一旁偷偷笑得开心，贺昱一脸纵容地搂着她。
尽管自己会捉鬼，但并没有跟尸体睡一楼的爱好。你见过哪个天师有事没事就睡乱葬岗的？
碍于杜明华的威胁，白姣和李文博对视一眼后，分分闭了嘴。
杜明华原是云城公安局的法医，他本来是修道世家出身，家里在业界也算有些地位，可惜他天赋不怎么样，本人也更喜欢学医一些，家里早就打算让他做个普通医生算了。哪知他在学医的过程中，爱上了解剖。医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哪来那么多尸体让你解剖着玩儿？于是他几经思考后，自学了法医，最后成功通过了云城公安局的法医招聘。
也因为他的家族，他知道有些案子不会人为能办到的，在查一桩厉鬼杀人案时，他通过尸体上残留的鬼气，推辞这不是一桩人为案件，上报没几天，这出案件就转到了妖管所。也是从那是起，他就成了妖管所和公安局通用的法医。
终于说到了正事，大家都正式起来。
贺昱问：“有什么发现？”
杜明华答道：“从骸骨来看，肯定不是死于毒物，也没有骨折骨裂的现象，从你拿回来那把匕首看，应该是被刺杀的。你们发现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了吗？”
贺昱沉着脸摇摇头。
杜明华两手一摊：“那就没办法了，我只是个法医，道术上也是个半吊子。你们加油吧，早日把她抓回来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贺昱道：“一开始我们以为她会藏身在那棵槐树上，毕竟那树吸收了她的肉身精华，她就和槐树融为了一体。可是，我们去查过了，那槐树阴气重是重，但叶子已经开始枯萎，说明这两日她没有回去过，没有给树滋养，才会这样。”
杜明华惊叹：“她疯了吧，晚上不回去也就算了，白天也不回？难道她已经强大到不怕阳光的侵蚀了吗？”
这个问题暂时还无人能解答。
“我在想，笑笑的太爷爷，是不是故意弄了棵槐树让她养魂的？”李文博摸了摸下巴，思索道。
白姣用手狠戳了一下他：“你瞎说什么呢！”
“是有这个可能的啊！”章嫣反而大度承认道，“毕竟我们没有人亲眼看到或亲耳听过那段往事。弄不明白的疑点，总要把所有可能都假设一遍才行。”
贺昱问她：“笑笑，你家有族谱吗？你看过吗？”
章嫣茫然道：“族谱？没有吧，我没见过也没听我爷爷说过。这种东西，现在大部分人家都没有的吧！”
贺昱点点头表示理解：“其实，我一直怀疑你家是张天师的后人。”
“张天师？张道陵？”章嫣感到他说得特别离谱，“开什么玩笑，我是立早章，他是弓长张，你总不能说我家还改了姓吧。”
贺昱笑笑道：“不是没有可能哦。因为朝代更迭，以及一些其他的原因，许多家族都经历过改名换姓。”
章嫣自己是学文学的，文学和历史这种东西，是分不开家的，所以自然知道他说得有道理。她颓丧地附和道：“好吧，你说得有道理。到时候一并问问我爷爷吧。”
贺昱笑着揉揉她的脑袋，安抚道：“何必这么郁闷？是与不是都不重要，反正我们都知道你叫章嫣，是立早章。”
白姣也道：“对呀，立早章，嫣然一笑的嫣，小名叫笑笑！”
听到这些安慰，章嫣一扫颓废，甜甜地笑了：“对，是不是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云城妖管所的资料整理员，仅此而已。”
众人见她想通，便继续讨论案情。
杜明华道：“如果实在找不到她的藏身之处，也无法证明她的身份，她要是想犯事，简直防不胜防！”
这正是大家都头疼的地方。
李文博问贺昱：“老大，昨天晚上不是让胡媚去看着了吗嘛，有什么发现吗？”
“胡媚说女生宿舍原本阴气就重，昨晚阴气确实有一瞬的波动，但很轻微也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直到早上有学生开水龙头发现是血水，他混进去检测过了，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章嫣犹豫着道：“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办法知道她的身份。”
众人瞬间集中到她身上。
章嫣道：“还记得那位挖出骸骨的工人说过什么吗？他说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身穿嫁衣的女子。而后面不是证实她所穿衣物是红色丝绸吗？有极大可能就是嫁衣对不对？”
众人点头。
章嫣继续道：“可是你们不觉得有些奇怪吗？在那个年代，能穿得起丝绸的新嫁娘，怎么可能没有凤冠相配？就是没有凤冠，像样的银饰总会有几件吧，但事实上我们在她尸身周围什么都没有发现，甚至连绾发用的簪子都没有。”
白姣问：“那万一是她出嫁途中被土匪抢了并杀害的呢？”
章嫣笑了笑：“可是这里是A大啊！不要忘了，A大的前身可是私塾，就算是路遇匪徒破害，哪家歹徒会抢劫了杀了人还会把人埋到私塾里？”
贺昱见她信心十足的样子，宠溺地笑了笑，问她：“那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洞房！”
“什么？”众人吃惊。
章嫣解释：“我只是提供一个可能啊。一个女人会在什么时候摘下首饰？睡觉的时候啊！新娘子是在洞房花烛夜遇害的，所以凶手极大可能就是他的丈夫，只有洞房时，新娘子才会摘下凤冠和首饰。而他的丈夫可能就是私塾里的一员。我能想到这点，并不是因为我脑洞太大，而是因为A大流传着一则传言。”
众人问：“什么传言？”
章嫣便将故事娓娓道来。
A大历史悠久，是传承文化的神圣之地。在这学术氛围浓厚的圣地里，一首打油诗都能经过口口相传而流传下来。其中有一首特别有意思——
“大轿子，红盖子，里面坐个新娘子;
新娘子，大肚子，嫁个男人是傻子。
傻子要把新娘抱，新娘哭得哇哇叫;
她的公婆来说理，你是大肚没人要。
新娘不从把楼跳，傻子还在拍手笑；
可怜新娘尸骨寒，情郎早把新欢抱，新欢抱！”
听完打油诗，白姣不自觉抖了一下：“所以这是一个未婚先孕的姑娘被迫嫁给了傻子，然后跳楼而死，情人还劈了腿的悲剧故事？这有什么有意思的地方？好像和A大也没什么关系吧！”
章嫣解释道：“有意思的不是它所传达的故事，而是这首打油诗的作者，你们猜是谁？”
众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章嫣狡黠地笑道：“是著名散文家侯长生先生！侯先生之前可是私塾的教书先生呢！”
“啊？这不可能吧！”众人惊呼，“散文和打油诗，也相差太远了吧！”
“是吧，我也这样觉得。”章嫣道，“当然这也只是传言而已，就像《云城记事》这本小说，到底是不是由先生所作一样，一直争议不断，没有盖棺定论。只是以目前的发现来看，是先生本人所作的可能要大一些。”
白姣挑了挑眉道：“我还是无法把这首打油诗和侯先生联系起来。”
“毕竟只是传言而已。”章嫣笑道，“不过《云城记事》里，倒是有一段和这个有点类似的故事。说的是一个青楼女子和一个教书先生好上了，那先生很穷没办法替女子赎身。后来来了一个军阀，看上了女子，硬生生强娶了女子回家。这女子倒也是性子烈，婚礼当天就直接吊死在洞房里了。那知先生是个孬蛋，怕被军阀迁怒，直接收拾包袱跑人了。可怜那女子连个收尸人都没有。军阀倒也意气，气过之后，便差人买了副棺材找个地方把她葬了。”
听完白姣感叹道：“唉，都是可怜的女子。封建年代，女子自己的终身大事，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还是现在好啊，这个男人不好，直接踹了换一个好的就是，谁离了谁还不能活是咋滴！”
李文博幽幽开口补刀道：“可惜你连能踹的人都没有！”
“李文博！”白姣咬牙切齿。
“哥在呢，叫哥干嘛！”
“祝你早日被嫂子踹…踹出房门睡沙发，哼！”
“你嫂子才舍不得呢！李文博说得一脸骄傲，看得出他和她妻子的感情真的很好。
“李哥真的很幸福呢！”章嫣羡慕道。
贺昱将她紧紧搂进怀里，贴在她耳边道：“我们也会一直幸福下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