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道上,一队士兵护送着两架轩车、一辆囚车,缓缓西行。
突然,身后传了哒哒的马蹄声,声音混杂,只见一队打着王旗的黑衣士兵策马奔腾而来。
元淳掀开轩车帘帐,看了一会儿,叫了停车。
这么多近卫王军同时出现,护卫的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她裹了裹身上的浅蓝色裘氅,下了车。
她的头顶松松的挽着一个朝云近香髻,只插着她来大燕时头上就戴的几只小小的珍珠发钗,再不见往日里那一头垂下的青丝。
一身银青色披着绣着竹纹大氅的青年和一身鹅黄披着绣着木槿花纹大氅的少女同时翻身下马。
燕洵没打发髻,头发微卷,显然是曾扎了北原式的一头小辫子,后来又拆了下来的。
楚乔梳了个简单的堕马髻,将余下散着的头发扎了个麻花辫,发间只插了那支燕洵以前送给她的银质蓝宝石蝴蝶钗。
两人般配极了,若不是因为阅历沉淀了周身气质,竟仿若曾经青葱岁月里的人儿走出时间的禁锢,一如往昔。
元淳看了她们许久,微微笑了一下,冲着另一架轩车淡淡地说道:“哥哥,友人相送,出来告个别吧,我们毕竟叨扰了人家这么久。”
那架轩车的帘子晃动了一下,最终又一次回归平静,车里的乘客显然决定不再见这最后一面了。
只听车里人声音沉稳平淡了许多,已不复那个一年多前还成日兴高采烈的活泼青年:“立场相悖,如何为友?再见也是无益。”
燕洵挑眉,楚乔只笑了笑。
虽然她不赞同立场不同就做不了朋友这个观点,在她看来,只要立场坚定,分得清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就好。
但这只是个人意见,别人有别的看法也无可厚非,纯属个人选择,实在是没什么对错可言的。
就像燕洵也不愿再与宇文玥捡起旧日之谊一般,她尊重人家的选择就好了。
于是她扬声道:“那我就祝愿这位曾经的友人一路顺风了!”
没有人回应她。
元淳突然开口,声音平静:“楚乔,我能跟你单独说两句话吗?”
楚乔有几分诧异,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
燕洵闻言,自觉地踱走了。
“公主殿下?”
元淳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直奔主题,将自己想说的倒豆子一般尽数倒出。
“楚乔,我要感谢你。”
“嗯?”
“感谢你,救了我,没让我被彻底踩进烂泥里。也感谢你,把我从自我践踏的卑微和执念里拉出来。这段时间,在内狱里,无人打扰,少了喧嚣,我静下心来想了很多事。我发现,我之前一直都很丢人,给我的姓氏丢人,给我的血脉丢人,给大魏丢人,给自己丢人。你若是看不起我,那也是应该的。”
没有太多的漂亮话,但是她的眼神十分真诚。
楚乔不置可否:“或许吧!不过我敬仰这个世界上每一个敢于追求爱情的人。”
只是有两样,自尊和道德,不能碰。
若碰了,前者玷污自己,后者玷污自己,也玷污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