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天旋地转,白絮被甩进了囚车。
她的脸紧紧挨在囚车壁上,被挤压得变了形,四肢以一个正常行动不能达到的姿势紧贴在囚车的栏杆上。
好不容易坐直了,猝不及防被甩进来的小孩儿又撞了个狗啃泥,这下全身没一个地方是不痛的了。
白絮再次爬起的时候,长了个心眼,躲到了囚车最前方的位置,防止再被误伤。
果不其然,刚躲好,就又摔进来了一个男孩儿。
白絮招呼着一个个不能言语的孩子尽量躲到了不会被砸到的位置。
或许是因为她也身在其中,又或许是孩子们太需要一个“大人”来告诉他们该怎么办了,所以他们对白絮的安排言听计从,乖巧得像一只只软糯的兔子。
等到这辆囚车也被塞得满满当当的时候,刑长老终于拖着云链出现了。
他的表情凝重,瞄了一眼囚车里的孩子们,挥了挥衣袖,空掉的囚车凭空消失。
远处跑来两个浑身都裹在白袍子里的人,极其恭敬的来到刑长老面前。
刑长老朝着两人颔首,那两人便各自来一辆囚车前面,稍一躬身,轻松的抬起囚车车手,平稳前进。
白絮惊诧于两人的大力,无奈开不了口。
囚车长久而轻微的晃动让惊慌的孩子们渐渐平静下来,有个别先前闹腾得厉害的,此时精疲力尽,不安的睡着了。
白絮同样的不安,却没有表露出来,轻抚着靠在她身边的孩子们,闭眼假寐。
等到囚车再次停止,过去了七个小时不止,车上大部分的孩子都昏昏沉沉,失去了所有精神。
两个白袍人驱赶着孩子们来到一块广场上。
广场周围摆满了照明的光果(之前提到过的照明果树,果实可以摘下使用,只不过摘下之后的果实必须在白天吸够光线,夜晚才能发挥照明的作用),让整个广场亮如白昼。
十来个同样装扮的白袍人在广场四周不停走动着,他们手上都有着不知做何用处的云棍。
孩子们像提线木偶一般聚集到了广场中间,汇入了不知何时被带来此处的另一批“灰种人”中。
看着眼前的这一大群人,白絮内心震撼不已。
这么多的人被变成了灰种人,究竟是意外?还是有人蓄意造成的?
她不清楚,她只看见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不同的面孔都表现出了同样的表情,那是一种从内心深处生出的无望。
就在白絮观察四周的时候,一个不死心想要逃离的少年身体力行的向所有人展示了云棍的作用。
少年朝着一个看起来矮小的白袍人扑去,想要扑倒那个白袍人。
可惜,在距离白袍人一尺左右时,那云棍贴到了少年身上。
少年保持着飞扑的姿势,直接僵硬着倒在了地上。
周围顿时死一般的寂静,有熟识的人把少年抬离白袍人,混进人群最中间。
一时之间,这一大批人眼里除了无望,又多了份恐惧。
人群安静了,一个白袍人走到一个简易的台子上,清了清嗓子。
“待会儿会按照抽签的方式决定你们之后的住处,希望大家能够配合,我们也不希望再发生先前那样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白袍人就走了下来,融入众多白袍人之中,不见踪影。
人群里没有任何反应,就像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与他们无关。
白袍人的动作很快,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人群排队抽取各自的签条。
这整个过程维持了三四个小时,空荡的广场上只剩下了零星几个人,显得有些凄凉。
白絮排在队伍的末尾,眼睁睁看着众人离开。
到现在为止,她还是无法说出话来,更没办法询问她被抓来的原因。
可惜她有再多疑问与怨怼,也都没办法找人发泄。那些白袍人十分警惕,只要有人靠近,立马伸出云棍挡在面前,拒绝一切沟通。
白絮拿起最后一根签条,看都不看一眼,就递给了登记的白袍人。
看了又有什么用呢?最后一个人,最后一根签条,无法沟通、不能通融的白袍人,难道还能改变什么?
认命的跟在一个白袍人身后,往她的“居所”走去。
没有心情注意周围的环境,她盯着白袍人的脚跟木然的走着。
灰雾越来越浓。
等到白袍人停下脚步时,白絮知道自己和他的“旅程”结束了。
白袍人示意白絮走到门前,然后用云棍扒拉开了云栅,弄出一个能够容纳她进出的缺口。
白絮不可置信的盯着云棍和那个缺口看了好一会儿,这才钻了进去。
进去之后,白絮就隔着已经封闭的云栅呆呆望着白袍人,直到他转身离开。
就这样?什么都不交代?什么东西都不给?
白絮就这样愣在了门口。
好不容易接受了事实,一转身,却看见了一副熟悉的场面。
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人正手拿光果,距离她不过一米之遥。
之所以说这场面熟悉,只不过因为眼前这个男人,老是喜欢不穿衣服到处晃悠,白絮都快对他那稍显瘦弱的胸膛失去害羞的意识了。
幸好这男人虽然不喜欢穿衣服,可还是懂得人前不能太过张扬这个道理,所以他每次都会把裤子穿好。(实际上,主要还是因为白絮经常溜过来,他不得不改变全裸的习惯。)
“嗨,好巧。”
白絮想这么说。
可惜,现在的她是个哑巴,而残,嗯,又聋又哑。
没错,就是这么巧,白絮抽到的房子,正是弃和残的房子。
尴尬的朝着残挥了挥手,她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残点了点头,示意她跟上来。
没有选择的余地,白絮只得跟着。
她和残并没有多少交流,不是能不能交流的原因,而是不敢。
这个男人在她心里和其他人多少是不一样的,她猜测应该是前几次的见面太震撼造成的结果。
白絮说不上来他是个怎样的人,他像是和大部分灰种人一样,对一切都抱着警惕而怀疑的态度。但有时又觉得他和他们相差甚远,因为他从不表露出自己对任何东西的感情,无论是喜爱或厌恶。
他就像是独立于这个世界的,与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牵连,这让她有种找到同类的错觉。
残带着她来到了一个房间门口,什么都没说,就这么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