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蹑手蹑脚地来到了东海最幽暗的一隅,淼翌洞。这里曾经关押着海辇,可现在淼翌洞里深不见底的污泥里安放着江沅。一坨体积很大的,黏糊糊鼻涕状的东海万年太岁。这淼翌洞里昏昏暗暗,洞里的墙壁上渗着黑色的水珠。那墙壁上好似贴着巨大的,黑色鳞片一般,饶是采薇也是那东海的水族,也感觉一进这淼翌洞就能闻见阵阵鱼腥味。
采薇走近污泥潭,看着那黑色的污泥好似烧开的沸水般咕嘟咕嘟的翻滚着。但是奇特的是,那黑色的污泥每翻滚一下,就带出了细细的白沙,那白沙却并不和污泥混合,只是顺着那污泥掀起的沟沟壑壑一齐向东流去。那东边堆起了一个高高的,圆形的白沙塔。那白沙塔就在污泥上面,却好似轻飘飘的白云一般浮在那污泥上面。随着污泥的翻滚,上面的白色细沙落下来,下面的白色细沙又随着污泥的拱动又升了上去。那些白色的细沙便如此反反复复堆积,每一粒白色的细沙都有可能在塔尖瞬间停留,但顷刻之间便又垫在塔底辛苦前行。
这淼翌洞虽然在东海,可东海的水族是禁止来这个淼翌洞的。采薇在这东海上万年了,也没有去过白沙塔的另一面,更没有机会看看这白沙塔里是什么东西。只是知道,自海辇被抓了以后,就被囚禁在此地。现在海辇出去了,又把江沅囚禁在此地。
采薇正盯着那翻滚着黑色污泥上的太岁出神呢,却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鸿鲤见过娘娘!”
采薇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惊着,不留神这脚下一滑,差点落到那污泥潭中去。还好鸿鲤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采薇。采薇有些惊魂未定的用手扶住自己的心口,稳了稳心神,这才开口道:“鸿鲤,你一直在这里陪着江族长的吗?”
鸿鲤躬身对着采薇施礼后道:“是的。”
采薇看着鸿鲤,有些悲从中来。心道:“江沅,究竟还是你这最忠诚的老奴鸿鲤一直陪着你。”
鸿鲤见采薇眼中含泪,只是不语,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有些尴尬。同时,他也能理解采薇此时的心情。于是,他又开口道:“娘娘,不要小看这黑色的污泥,这可是要命的。”
采薇听了此话,看了一眼那和万年太岁融为一体的江沅急急道:“鸿鲤,那江沅就放置在那污泥上,会不会?”
鸿鲤不疾不徐的对采薇道:“娘娘多虑了!”
“鸿鲤,你倒是说说看,我娘如何多虑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回响在淼翌洞内。
鸿鲤和采薇都觉的脑袋是嗡的响了一声。采薇默不作声的一偏头,脚下使劲,便想溜。凡青发觉了采薇的想法,一侧身,堵在了采薇的面前。采薇有些怨念,又有些恐惧地抬头看了凡青一眼,然后又迅速的低下了头。凡青瞪了采薇一眼,依旧不依不饶地追问鸿鲤道:“鸿鲤,为什么我等碰到这黑色的污泥便会燃成灰烬,而父王却能安然无恙呢?”
鸿鲤有些心虚的低着头对凡青道:“魔尊,这江族长被羁押到这淼翌洞完全是海辇和您的主意。老奴只是陪同江族长前来。至于为什么江族长变成了东海太岁,还能在这淼翌洞里的黑岩泥上呆着,老奴也不知道啊!”
凡青有些不耐道:“鸿鲤,抬起头来好好说话!”
鸿鲤此刻心定了不少,兀自躬着身,低着头道:“少主现在贵为魔尊,老奴身份低微,不敢不敬!”
凡青咬了下牙,恶狠狠地扫了鸿鲤一眼,却狠狠地攥住了采薇的胳膊,一把把采薇扥到了自己身后,然后故意作势要推采薇下那黑色的污泥潭。采薇大惊,吓得腿都软了,紧紧拉住凡青的胳膊又气又怒,声嘶力竭吼道:“凡青,你这个逆子,你害了你的父亲,还要害你的娘亲吗?”
凡青狞笑道:“娘亲,孩儿是在帮你。你不是憎恶父亲从不曾给你关爱吗?现在孩儿让你永远陪着他,和他融为一体可好?”
采薇看着凡青那张已经没有人性的脸,绝望伤心的闭上了眼睛,松开了手。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鸿鲤扑通一声跪下了,大声呼喊道:“少主,不不不,是魔尊,您还是饶了夫人吧!”
凡青抓着采薇的胳膊,采薇的脚抵着凡青的脚,但是采薇仰着身子是倾斜的,离那翻滚的污泥潭里的黑岩泥已经距离很近了,只要凡青一松手,这采薇是必死无疑。
凡青不慌不忙,嘿嘿一笑道:“鸿鲤,你倒是说说看,父王为什么可以安然无恙的待在这黑岩泥上呢?”
鸿鲤在心里挣扎了半天,正准备开口说这淼翌洞的奥秘,却听见了一阵子脚步声。鸿鲤微微偏了下头,朝洞口张望了一下,却什么也没看见,于是,他眉头紧皱,又待开口之际,凡青却把他给扶了起来。
原来这凡青闻声,以为是海辇到来,所以是神色大变,只见他迅速的把采薇拉了回来,然后漫不经心,不着痕迹的把鸿鲤拉了起来。
采薇感觉到自己一安全着陆,就乘势迫不及待地跑了。凡青也紧随其后,跟着采薇走了。喧闹了一阵的淼翌洞又恢复了平静。只剩下鸿鲤浑身瘫软的坐在了地上,望着江沅老泪纵横,伤心不已。
正在鸿鲤垂头丧气,痛哭流涕之时,一阵微微的清风拂过他的发间。鸿鲤抹了把脸,却被眼前的情形给惊呆了。只见澜清缓缓地走上那污泥潭中的黑岩泥上。澜清每走一步,那黑色的岩泥之上便生出一层红褐色的土壤,那土壤之上又立即长满了嫩绿色的小草。
鸿鲤惊的都合不拢嘴,心说:“我鸿鲤活了几万年,只听说过观音菩萨能步步生莲,但是从未见过。可是这步步生壤,步步生草却是闻所未闻啊!这是个什么仙法啊?”
澜清走到了那安置江沅魂魄东海万年太岁面前,蹲了下来。然后,他伸出了手,触碰了下那万年太岁,尔后,又口中念念有词,突然在额间发出了金光,射向那万年太岁。奇迹出现了,江沅随着那金光照耀,竟然从那万年太岁中起身,现出江沅模糊的身影来。
鸿鲤看见江沅并不真切,如影子般的身形,激动的泪水顷刻间便涌了出来。他想张口喊江沅,可是喉咙里好像被棉花堵住了般,使他张不开嘴。他是又惊又喜,竟然顾不得从地上爬起来,只是张着个嘴,就那么定定的看着澜清和江沅的影像。
可是江沅的影像不过如昙花一现般,瞬间又消失在空气当中。澜清又顺着原路返回至鸿鲤身边。一切好似没有发生过般,那污泥潭上又重新恢复原样。
鸿鲤愕然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有些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澜清一把扶起了鸿鲤,柔声道:“鸿鲤,感谢你一直照顾江族长,辛苦你了!”
鸿鲤有些结结巴巴道:“不,不,不辛苦。老奴是心甘情愿的。可,可是大殿不是,不是~~”鸿鲤想说澜清已经是法力尽失,被天庭遗弃,贬为灵畜了,可是话道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澜清看着鸿鲤的模样,心下了然,直接了当道:“澜清法力尽失,现在给新任的海族长当坐骑。只是,灵畜也会有灵畜的用处。龙翔浅底也会有拨云见日,重见苍穹的一天的。所以,鸿鲤,还要辛苦你在往后的日子里好好照看江族长。一定会有重逢日。”
鸿鲤听了澜清这番话,虽如同做梦般,心情也如翻山越岭般起伏跌宕,可此刻只有激动和振奋。他用力的重重的点了点头。
澜清便交代了几句今后的注意事项,便飘飘然走了。
凡青气急败坏的尾随采薇出去,却并没有发现海辇的影子。他在心里有些犯嘀咕,可还是有些怀疑。采薇并没有去找海辇,只是回自己寝宫去了。凡青站在采薇的寝宫门口,想了又想,决定去找找海辇,探探口气。
可是凡青到了梵清宫,却并没有海辇的身影。窗户上,也没有拴着澜清。这让凡青心里有些犯嘀咕。他无趣地回到了魔界,和曦雨一商议,动起了太阳幽荧的主意。
话说震烨回到天庭,每每想到暄研就坐立难安。可是一想到事态的严重性,又害怕父帝会狠狠惩治母神。他左思右想,也没有想到一个万全之策。万般苦闷之下,震烨四处溜达,却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月华宫门口。看着白森森,清冷的月华宫,震烨不由得叹了口气,心道:“大哥,你若在就好了!”
“震烨,你这臭小子,我一路跟着你,看你魂不守舍的。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震烨一扭头,原来是司命和月老。震烨赶紧躬身施礼。司命摆了摆手道:“臭小子,和叔父不必多礼。倒是你这愁眉苦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司命拖了拖腔,继续道:“要不要和叔父聊聊,或许叔父可以给你点好建议呢?”
月老看了司命一眼,揶揄道:“司命,你得了吧!你能有什么好主意?都是馊点子!”
司命不满地瞪了月老一眼,哼了一声,小声咕哝道:“没正形的老东西!”
月老一听,急了,对司命道:“司命,说什么呢?敢不敢大点声说?”
震烨本来是满腹心事,愁肠百结,可看见这俩老人,活了几万岁了,还这般顽皮,不由忍俊不禁,乐了。
司命本来要答月老的话,可眼见震烨咧嘴笑了,也就不和月老计较。上前拍了拍震烨的肩旁,笑着说:“对嘛!臭小子。再困难的事情也要笑着解决啊!反正只要想着这世间的事情,没有最好,只有更好,反之,只有更坏没有最坏。福祸相依,焉知不会否极泰来呢?”
震烨听了司命这番话,深锁的眉头一下就放开了,他感觉到是豁然开朗。他在心中重复道:“没有最坏,只有更坏,但谁知道会不会柳暗花明呢?自己在这里闭门造车,庸人自扰,何不放手试一试呢?”
月老见震烨不再愁眉苦脸,便把手中的桃木拄杖在地上点了点,提议道:“走,到我那相思树下,宝诰亭去喝个茶,聊聊吧!”
震烨看着月老手中被红线缠绕的桃木拄杖,若有所思道:“月老,你这红线可否给震烨一段。”
月老听见震烨这没头没脑的话,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和司命对了下眼,司命也是摊了摊手,貌似也是云里雾里,不明所以。但是月老也不好多问,还是对着震烨点了点头,给了震烨一段红线。
只是,这月老转念一想,对震烨道:“二殿下,要不要去相思树上摘几个相思果啊?老夫瞅着有几个相思果结了快三千年了,火红火红,已经熟了!这相思果可比红线效果更好。”
震烨点了点头,对月老道:“那小神先谢谢月老了!”
司命和月老闻言,面面相觑,不知道震烨这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
震烨去宝诰亭拿了相思果,仔细问了服用方法便走了。司命和月老看着震烨远走的身影,百思不得其解。
司命纳闷地问月老:“月老,你说震烨这莫名其妙,愁眉不展的到月华宫去是因为悦心吗?”
月老摇摇头道:“我没有闻到思春的味道,应该和震烨悦心无关。”
司命想了想道:“难道和云旗有关?”
月老歪着头想了下道:“不可能。云旗表面柔弱,可实则是一个内心无比强大的姑娘。这相思果,红线什么的对她没有用。”
司命接话道:“可是震烨不知道啊!”
月老还是摇头否定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