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克里·波洛看着古德博迪夫人那张脸。越看越觉得有意思。她扮女巫简直不用化装。虽然她性情开朗、和蔼可亲,可人们一见到她,还是自然而然地联想起女巫来。
她笑哈哈地说:“是的,我参加了晚会,一点不错。我常在这一带扮演巫婆的角色。去年牧师夸奖了我,说我在庆典上演得太出色了。他还送给我一顶新的尖帽子。别以为巫婆的帽子用不坏。没错,那天我去那儿啦。我会编顺口溜,您知道吧。用女孩子的名字编。给比阿特丽斯编了一个,给安编了一个反正给大家都编了。我告诉模仿神灵说话的人,她再高声告诉执镜子的女孩子。
同时,尼克拉斯少爷和小德斯蒙德就让照片飘落下来。有些照片简直把我肚皮都笑破了。这两个男孩子满脸粘上毛,轮流给对方拍照。看看都照成什么样啦!看他们的打扮!那天我见到德斯蒙德少爷啦,他穿的衣服简直让人难以置信。玫瑰色的上衣,别着淡黄色的胸针,比女孩子穿得还花哨。女孩子们都只想着把裙子弄得短些、更短些。可没多大用处,因为她们里面得多裹着点。穿上什么连裤袜、紧身袜裤什么的。我年轻时只有合唱团的女孩子才穿,别的就没人穿了。她们把钱全花在上面啦。而男孩子们——我看他们像是鱼狗,又像孔雀,还像天堂鸟。啊,我倒喜欢颜色鲜艳点,看画片觉得古时候也怪有趣的。人人都镶花边、留卷发、戴着武士帽什么的。让女孩们大开眼界,真的。
还有紧身衣、紧身裤。想起古时候,女孩们想到的全是身穿大灯笼裤,脖子上绕着一大圈褶皱!我的祖母老爱给我讲起她的小姐们——您知道吗,她在一个维多利亚时代的富豪家里当佣人——她那些小姐们(我想应该是维多利亚女王当政之前)——那时在位的是脑袋圆得像颗珍珠似的那位国王——啊,傻比利,威廉四世,对吧——那时候,她的小姐们,我是说我祖母侍候的小姐们,总穿长度到踝骨的薄纱袍子,非常飘逸。可她们不时地往纱袍上掸水,好使它贴身,紧贴在身上,线条就全显出来了。她们显得举止文雅,十分谨慎,可是把男人们迷得神魂颠倒。一点也不错。
“我把我的玻璃球借给德雷克夫人开晚会用。还是一次在慈善义卖时买的,现在就挂在烟囱边上,您看见了吗?深蓝色的,颜色多棒。我常常把它放在门上头。”
“您预言未来吗?”
“我肯定不能说是的。对吧?”她乐出了声,“警察不喜欢。他们根本不在意我的预言。不值一提,可以这么说。这种地方大家彼此都熟悉得很,因此预言起来简单得很。”
“您能透过您的玻璃球看出谁是杀害小乔伊斯的凶手吗?”
“您弄错了,”古德博迪夫人说,“是透过水晶球看幻象,不是玻璃球。
若是我告诉您我觉得是谁干的,您也不会满意,您会说不符合情理。但很多事情都不合常情。”“您说的也在理。”
“总的来说,住在这个地方还不错。大多数都是正经人,不过无论你走到哪,总有些人被魔鬼缠上。生来如此。”
“您指的是——妖术?是鬼魂附体?”
“不,不是这个意思。”古德博迪夫人讥讽地说,“那纯粹是胡说。那是爱化装了办坏事的人编的。如强奸之类的。不,我指的是那种天性就如此的人,魔鬼的子孙。正因为秉性如此,他们觉得杀人不过头点地,只要能获得好处便去干。他们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不得到决不罢休。他们有的看上去简直美得像天使。我认识一个小姑娘,当时只有七岁,把小弟弟小妹妹都弄死了。一对双胞胎,最多才不过五六个月。她把他们闷死在婴儿车里了。”
“这件事发生在本地吗?”
“不,不是的,不在本地。我记得好像是在约克郡。真是伤天害理。小东西长得真漂亮,耍是在她的衣服上加上两个翅膀让她上台唱圣歌,她一定胜任。可是她不配。坏透啦。您能明白我的意思,您不是不懂事的年轻人。世上总有些邪恶之处。”
“啊。对!”波洛说,“您说得好极了。我再清楚不过了。
要是乔伊斯真的看见过一起谋杀案——”“谁说她看见啦?”古德博迪夫人问。“她自己说的。”
“干嘛相信她的话,她老撒谎。”她瞪了波洛一眼,“您不至于相信她吧?”
“不,”波洛说,“我真的相信。尽管每个人都说她撒谎,可我还是相信。”
“一家人还真有不像一家人的。”古德博迪夫人说,“拿雷诺兹家来说吧。先说雷诺兹先生,干房地产生意的,总也干不太好,也赚不了多少钱。他也不像能干好的样子。而雷诺兹夫人呢,成天愁眉苦脸,不是担心这个就是担心那个。三个孩子没有一个像父母。安挺聪明,成绩不错,她上大学没问题,没准还能当老师呢。她可傲气啦,傲得没有谁愿意搭理她。男孩子们连看都不多看她一眼。乔伊斯呢,她没安聪明,甚至还不如弟弟利奥波德。她总想比别人见多识广、做得也比大伙都强,她为了吸引注意力什么话都敢说。可别相信她,十句中有九句是谎话。”
“那个儿子呢?”
“利奥波德?啊。他才九岁,可能十岁了吧。他可真机灵,手也巧。他想学什么物理之类的,数学成绩也不赖,在学校里引起了轰动。对,他就是聪明。我觉得他没准能成科学家呢。
依我看,要是真当了科学家他会制出——没什么好东西,还不是像原子弹之类的!他好学,又聪明,可想的却是怎样把半个地球毁灭掉。连同我们这些可怜人一块毁掉。对科奥波德千万别掉以轻心。
您知道吗,他对人耍花招,还偷听别人的秘密。我看他的零花钱就是这么来的,不会是父母给的。他们给不了他多少钱。他手头总有不少钱,藏在抽屉里,搁在袜子底下。他三天两头买东西,许多挺贵的机械装置。他上哪儿弄的那么多钱呢?我觉得纳闷。肯定是偷听别的人的秘密,然后要他们付钱好封住他的嘴。”
她停下来喘口气。“啊,恐怕我帮不了您什么忙。”“您说的对我深有启发。”波洛说,“人们都说逃走了的那个外国女孩怎么啦?”
“我觉得没走远。‘泉水叮咚叮,猫咪落入井。’我一直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