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活比较简单,三大叔忙完自己的一点农活之后,就筹划着山上补植柏树的事情。“不能干的时间过长,过长了我受不了!为了栽树,把老命搭配进去就不划算了。”他的老伴告诉他。
“你可以回去,我必须抓紧这段时间,今年的秋季,墒情好,一定要好好栽一些,春天总是干旱少雨风大,栽下的成活率不高,秋天栽树最合适,一点都不能放松,一定要抓住这个时机,栽一棵是一棵。”他说着,就每天上山,忙碌着,在空白的地里栽植柏树。
真是一个干一件事情就要干到底的人。关于他之前的故事,我是很清楚的。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栽树的劲头是只增不减。自己进城流浪一段时间内,他更加痴迷自己的事业,借助国家造林的机会,更加努力地干着该干的一切。
“还有那么多没有被政府计划到的地方,那么就该弥补这些空缺!趁着有几年活头,干一天是一天。”这些话是他后来的口头禅,也是他继续干这个事情的最大理由。
他上山栽树,我就与他形影不离。他停下来歇息,我就蹲在他的身边同他一块欣赏山里翠绿的一切。
那天上山的途中,遇见了匆匆前往养鸡场的王六指,他们正好向着同一个方向走去,奥特曼在后面赶上来,高兴地与我打招呼,接着我们就跟进他们的身后,他们说着闲话,我们也就认真地听着。
“六指,不是我说你,你既然护林,就不能不认真!国家给你发工资,有劳动报酬,就要把事情干出点样子来。”
“咋了,三叔,我每天都上去查看一番,有人想破坏树林,我第一个不答应。我想我是尽职尽责的。”
“不答应是不行的,还要和他们严厉地说道说道,实在不行就该给政府报告,国家花钱栽树,我们也费尽心力植树,总不能让一些人随便糟蹋吧!我前几天上去,到一些地方看了看,总有人趁着到树下捡拾枯枝的机会,随便地乱砍,这个很严重,一定要制止。你是政府确定的护林员,一定要认真地干,不能白拿国家的补贴。我虽然没有拿一分钱,但我有良心在,所以看不惯,就给你提醒提醒。”
“这么说,我就要特别在意了,总有一些人在冬季来临之前,到山里弄些干柴,然后用三轮车拉到原面上,以供冬天取暖,这期间就有人胡作非为。看来以后要在山里跑的次数多一点了。”
他们说着管护森林的大事,我们则议论着在山里生活好还是外出流浪好的生活小事。我曾经走出大山,在原面的农村生活了长达半年之久,然后冒着随时被丧命的危险,进到城市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期间的曲曲折折不用说,但见识总有一些,感悟也不少。当时正在经历,感悟不是很深刻,回到山里,在奥特曼的引导与追问之下,再次提及,慢慢地回味,慢慢地讲述,就感到别有一番风味。
“外边的生活是不是很好?”它好奇地问我。
“怎么说呢?不论什么地方,生活都是一副冷面孔,要说好也不见得,要说不好,总有不同于山里的地方。”我几乎是含糊其辞地说道着。
“那你就讲一些有意思的故事给我听吧!长时间待在山里,想不到的事情很多,时间长了,我担心自己就是一只看守门户的看门狗了,什么新鲜的事情也听不到了。”
在他的追问之下,我首先讲述了我曾经生活的那个果园,遇见的那个哑巴的故事。它听完之后,不由地赞叹:“真的不幸,可他的坚强让我感动。无论多么糟糕的生活,都该尽全力地向前努力着。活着,只能坚强,不坚强又能怎样呢?连一只蚂蚁整天都在忙忙碌碌地奔波着,人能不努力吗?”
“反正经历的事情不少,也让我有不同的感受,要给你详细地讲述,估计至少需要一个多月。以后看情况给你挑着说、慢慢说吧。”
“真好,我就喜欢听听外边的事情,你想一想,我在这个山里出生,后来就一直在这个山里生活着,连原面是什么样子都没有见过,外边的事情就更不用说了,有你给我慢慢地讲述,也等于我也外出见了世面,经历了不寻常的更有意义的事情。”
“流浪,总不是体面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那样去做。谁都想过安居乐业的日子,都不想风里来雨里去地在外漂泊着。现在一想,能外出艰辛地流浪一圈,然后毫发无损地回归到这个山里,算自己幸运。能从农村进到城市,然后从城市回到农村,也算是苍天保佑。我这一路走的,真的有点传奇色彩。现在一想,蛮自豪的。生活,有时候把自己逼到绝境上,说不定就会有奇迹出现。”我感叹地说着,就来到了山顶。
站在山顶,向着山下俯视,我顿时有种心潮澎湃的强烈感受。自然的风光就是壮观美丽。整个大山,全部被浓浓的绿色所覆盖,更多的是树木,那简直是绿的海洋。过去好多年栽植的柏树松树等四季常青树经过盛夏时节的旺盛生长,已经失去了独自清脆的优势,夹杂在浓重的绿色中,已经难以分辨了。高耸挺拔的白杨树却格外醒目,他是山里的伟丈夫,是山里最为豪迈的树木,它总有鄙视脚下慢慢生长的松树柏树的嫌疑。
草木繁盛,除过几条蜿蜒盘绕的山间小道之外,村庄隐约可见,土窑洞如同老人冷峻而呆滞的深眼窝,凄苦地注视着山间的一切。站在山之巅,被习习凉风吹拂着,我差点被眼前的绿色所陶醉,久久不愿离去,想一直欣赏下去。
“冬季闲了,要想办法将上山的路好好修一修。眼看树木长大了,没有一条像样子的路也不行。一旦有人破坏树木或者发生火灾什么的,连人都上不了更不用说车上来了。”
“就是,我也这样想着。林区一定要修建一条像样子的路来。”
“现在修路,难就难在没有劳力,机器修能快一点,但没有经费,我完了想办法筹集一点,你们也要做好人工修路的准备。”
“也行,古人能愚公移山,今天的我们还修不通一条上山的路。”
他们高兴的说着,面对山下青翠的美景和迎面吹来的凉风,显得很高兴也很自豪。
“山终于变绿了,可惜的是不能再种庄稼了。”三大叔突然既感慨又失落地说。
“三叔,这就是你的思想问题了。我们山里种地,始终是种的多收的少,用他们文化人常说的一句话说,那就是‘广种薄收’了,不种地多好,不种地了国家有补贴,我们生活没有问题,另外只要人勤快了,还可以在山里发展点其他的事情。”王六指高兴地说着。
三大叔显得很平静,点燃一支旱烟卷,在一番幸福的腾云驾雾之后才慢慢地说:“是我思想落后了,种地是不行了。但我的思想也有不落后的地方,我二十几岁的时候,就喜欢栽树,山里有点空闲的地方,我都要想办法栽些树进去,那些年,栽的是各种各样的果树,杏树、桃树、梨树、苹果树、核桃树,一句话,啥树能结果子能吃甚至能卖钱我就栽啥树。还辛辛苦苦将山里的酸枣树嫁接成枣树,后来各种各样的水果多的吃不完,卖也卖不了,就不干了,干脆栽一些能长木材的树,后来的木材也不值钱了就栽能给山里带来绿色的树。不是我说大话,这个山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常青树都是我栽的,远远一看,我们这个地方简直就是一个风景区,可惜的是,外边的许多人不知道。”
“假如能发展成为一个旅游景点,我就做农家乐,做生意赚钱。”王六指说着,他们就钻进了被蒿草掩盖了的栽植过的林地里,他们忙于什么,我们无法近距离地查看,但看起来劳动的强度一点都不小。
“他们这样进去,是干啥呢?”我感到疑惑,就问道。
“栽植过的苗木,总不大均匀。还有一些没有成活,这个时候,是间苗的最好时期,也能趁机会将没有成活的补植上来。关键是蒿草太旺盛,要走进去都很难,别说干活了,辛苦是很辛苦,可他们都不怕苦。”奥特曼略有感触地对我说着。
我们远远地看着他们在蒿草之中汗流浃背地干着,也随便说着无关紧要的话打发着时间。听奥特曼说,王六指不仅养鸡,还养羊,平时一直忙碌。他努力地干着,就是想在以后的生活上有所改善。至于三大叔,日子无忧无虑地过着,年过古稀的他,再也没有别的人生追求,于是就为山里的绿化而不懈努力着。
“用他自己的话说,人总的让一两件事情占着心,不然就心慌的厉害,就感到日子寡淡的很。他的儿子事业有成家庭幸福,他不用操心。在经济上,他一辈子总是节俭地过着,总认为钱多钱少生活过得去就行,精神上没有一点追求,就会感到无聊,于是他就什么事情也不干,一辈子就注重植树造林。过去他自己造,现在国家造林,他自然高兴的很,也努力地当上了保林护绿的志愿者。”奥特曼说着,我就不由地钦佩着满头银发容颜苍老的三大叔。
想起城里的一些人,总是想着办法尽快地赚钱过上物质无忧的生活,和三大叔相比,就太让我不可想象了。接下来,我就认真地给奥特曼讲述了在城市见到的一位青年,整天坐在彩票销售点花花绿绿的图案面前,期待着天上掉馅饼自己一夜暴富的事情。
“真的可笑,居然有种天真幼稚的人,他们难道不知道不劳而获的羞耻吗?”
“知道就不会整天那样等待着,算计着了,甚至为了这事还闹到夫妻吵架甚至威胁到要离婚的地步。”
“三大叔这样的人,总是知道劳动,不希望收获什么,他曾经开玩笑的说,他梦想着我们这个山里和附近十几里的山里全部是郁郁葱葱的林区,他整天在林区走动着,看护着,就算是幸福的人生,至于钱财什么的,他从来就不大喜欢。”
“这就是做人的差距。城里好是好,但人人都生活的压力过大,都为了赚钱而辛苦着,一天都难的轻松,什么房贷、车贷、孩子上补习班以及休闲养生,都要钱,他们于是就不辞劳苦地赚钱过日子。哪像农村,物质追求少了,欲望也就少了,日子就过得逍遥自在了。”
“他就是一个为林而生的人,也是一个为绿而生的人。真的有点意义,如果我懂得文字,会写文章,一定要把他写成一本书,让人读一读,从中学到一些什么。”
我们一直说着,他们就在远处忙碌着,那些平静而有惬意的日子就从身边慢慢地流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