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饥饿中我们既痛苦又无奈地熬过了二十几个小时。第二天中午,主人慢悠悠地走出院落,看起来萎靡不振神情很不大自在。
“这么大年纪了,还敢喝酒,真的很危险!”一只我不知道名字的狗,看起来很威猛,但说话却很很温和。
“毕竟是过年,多少喝一点也可以。遗憾的是他的孩子都没有在身边,一旦有了问题,就麻烦了。”另一只和它一块走着的狗也接着说。
它们议论着,主人停了下来。看见了我们都垂头丧气地分散在院落的四处,或走动着,或蹲着晒太阳,或站立着,他才顿觉自己犯了一个较大的错误:“酒后误事,怎么忘记了喂狗,我们过年,狗却遭罪,太马虎了,太马虎了!”
他自责着,接下来就走到另一间房子,赶紧给我们准备吃的东西。我们最喜欢他这样的动作了,也最期待他这样的一举一动了。
我们都深情而又焦虑地看着,想象着接下来将要享受到食物的美味。他好像对于自己的马虎大意颇为愧疚,就给我们增加了吃的东西,而且有几样颇为可口的美味。他看着我们吃东西,就边走边自言自语地说:“挨一次饿肚子也好,我们都挨过好长时间的饿肚子!饿几次,就知道粮食是多么重要了,就会珍惜粮食了。”
我们吃上了东西,我们终于吃上了东西!好多狗几乎头都不抬心无旁骛的吃着东西,唯恐自己吃的慢一点吃不饱。那时那刻,我们几乎同时顿悟了一个非常简单而且深刻的道理:吃东西是活着的最大保障,假如无东西可吃,估计谁也活不下去,不知道这个世界将会成为什么样子。
“最喜欢看他们这么多一起吃东西的场面,不说壮观了,但一定让人激动。动物的天性就是可爱,到底是老了,不中用了,不然我要好好研究各种各样的狗,让自己成为一个这方面的专家。吃的多香啊!想起现在的孩子,他们都不知道挨饿肚子的感觉,都不怎么爱惜粮食,假如让他们两天不吃一点东西,他们肯定会爱惜粮食的,也一定不会挑食,不会不好好吃饭。”
我们只顾认真地吃着,几乎没有一只狗抬起头来对他说的话表示肯定或者赞赏。他说完就走进了房间,送走了那位同样是鹤发童颜的老人。
我们吃饱了,就继续在阳光下享受生活。只有饥饿了,吃什么才能感到非常可口非常香甜。听他们之前做过宠物的几只狗私下议论,过去生活档次有时候就非同一般,有时候连火腿都要挑三拣四地吃。至于什么牛肉鸡肉,它们也有不喜欢吃的时候。
环境不仅能改变人,也能改变我们这些不同的动物。以前从不喜欢素食的狗,一旦连吃的东西都找不见的时候,它们恨不得到大街上捡拾食品以充饥。
“为什么我们就不是食草的动物呢?假如食草,不论走到哪里都可以随便地吃几口,就不会忍受这种饥饿之苦了。”
“想一想过去的日子就是奢侈,我曾经一天最多吃过五个火腿半斤牛肉,现在连火腿和牛肉是什么味道都快想不起来了。”
反正吃饱了,几个狗就在向阳的墙角晒太阳,并说着闲话。我们也需要交流,也需要在说话中打发时间,启迪思想,寻找生活的智慧。
主人走进房间,等了不大一会儿就端着一杯茶,捧着一本书,在他一直习惯坐的椅子上坐下,慢慢地看书,悠闲地品茶。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平静,再也没有见到有人来看望主人,他一天的生活内容就一直很简单,除过给自己做饭之外,就是想着办法喂养我们。另外就是认真地写写毛笔字和投入地看看书。
“对于文化,我们实在无知。人类有自己的文化和文明,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没有一丁点文化的东西流传下来?”
“前辈不努力,后代就落伍。那玩意,不是一天两天可以造就的,需要积累,在积累中才能慢慢发展。”
“主人在我们身上也不知道要花费多少钱?这种慈悲为怀的品质值得敬仰!”
“他最不缺的就是钱,钱对他是一点都不重要。他缺乏的就是生活的趣味,就是日子的实在和意义。他孤单一人,看书写字乃至喂养我们都是对自己大块时间的合理安排,也是给自己的生活增加一点乐趣。”
它们随便地说着,肆意挥霍着大块的时间。闲着无事可干,也是一种莫大的痛苦。我记得过去山里人都很忙碌的时候,他们都感到日子过得充实有意义,后来,一些人不种地了,一天到晚除过吃饭和睡觉就是闲着。于是他们就共同体会到,闲着,是一种痛苦,是最难熬的日子。
人类闲着痛苦,狗类闲着也难受。在时间的面前,无事可做,就感到自己是多余的,是对自己生活的一种敷衍应付。
一天中午,院落来了好几个青年,有男的有女的,他们看起来都正值青春年华,都气质高雅谈吐文雅。好久没有见到这么多的人走进院落了,我们都很感兴趣地看着。
“听他们都把主人称呼为老师,肯定是当年的学生。”白玫瑰看着那么多的人走进了院落,就很激动地说。
“当老师的好处就是学生多,学生多的好处就是能来看望他们的老师。”康乃馨也接着说。
综合它们之前的介绍和那天的我所听到的一些消息,我大致了解到了主人曾经的教书生涯。他起初是民办教师,就是农村所说的临时雇用的那种。好在后来情况好转,加上他干什么就非要干好不可,于是就一步步地走到了中学的讲台,进而成为一名知名的语文教师。
主人端坐在年轻人的中间,很快乐地叙说着他的过去:“最难忘的是山里教村学的那些年,你们有些人一定没有经历过,一个学校,就我一个老师十几个孩子,五个年级都要教,你们想一想,语文数学音乐体育美术劳动,怎么教,需要好好地安排,我一般都采用复式教学加上三个教室跑的上,一天基本上一直要给孩子上课,工作量很大,可一天天过得都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