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该死的鬼丫头。”刘经懊恼地拍着留在他裤子上浅浅的脚印。
萧逸摇了摇头,走过去轻声问道:“那件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放心,我和老莫早已准备妥当,担保万无一失,神不知鬼不觉。”刘经也低声道。
大军行了三日,已至青河渡,再绕过青河渡,到舒阳城便只有七日路程。当日深夜,从中军营帐飞奔出三匹快马,一色军士装束,每个人手中擎着火把。十余里后,到了一处三岔路口,快马停了下来。
领头一人摘下头盔,是满脸兴奋之色的萧逸,他转头问道:“刘经,是这里吗?”
那人跳下马,擎着火把往前走了几步,四下里照了照。这里是一条三岔路口,中间的大路是南下的官道,左边是一条乡间小道,从这里抄近路前往舒阳城,可以减少一日路程。右边是一条崎岖的林间道路,蜿蜒曲折,不知通往何方。这人满头大汗,正是刘经。刘经一指右边的山林,“不错,是这里,我已托人在前面预备了我们的应用之物。”
萧逸又向跟在最后的一人道:“老莫,你的消息来源可靠吗?”
莫千里点点头,“殿下放心,我有一位同僚是舒阳人,他经常走这条林道回乡探亲。穿过这片山林,再往西绕过黑石岭,黑石岭的下面便是舒阳城,只是道路不太好走。不过我请他绘制了一张地图,他说一切顺利的话可以比官道节省三天时间。”
“有三天够我们做一些事了。”原来萧逸暗中与刘经莫千里商议,他准备离开大军,去舒阳城微服私访。他的想法很简单,一旦大军开至舒阳城下,势必攻城,城中的百姓恐受池鱼之殃,那时生灵涂炭,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事。他打算微服趁机混入舒阳城,切实地了解一下许贸截石占城的真相。如果许贸有什么冤屈或难言之隐,那么不动兵戈劝服是上策。
萧逸留了一封信给慕容婉,请她以自己生病为由,让军队缓行。但他知道,以慕容婉对自己的关心,一定会令王府武士追寻。
“哈哈……”刘经摇头晃脑地道,“你那些笨蛋属下,一定想不到我们会故布疑阵吧。”
“时间紧迫,我们也该做些准备了。”萧逸也跳下马。三人把马带至左边的乡间小道,在马屁股上拍了一掌,三匹马同时扬蹄飞奔,留下一串清晰的蹄印。
三人步入山林,约行里许,果见一个老人提着马灯守着一头骡子,骡背上放着几个包裹。刘经上前和老人说了几句话,老人点了点头。
刘经解开一个包裹,里面是几件平民的衣服,三人纷纷换过,将原有衣物塞进包裹内,交给了老人。刘经赞许地拍了拍老人的肩膀,老人提着马灯背着包裹离开了。
“这是我的一个老家人,诚实可靠,我让他提前在这里等着我们。”刘经解释道。
“你只准备了一头骡子,我们三个人怎么走?”莫千里瞪着眼睛问道。
“我们这是翻山越岭,你以为是来游山玩水的,一头骡子我们还不知能不能走过去。”刘经不服气地道。
莫千里还待反驳,萧逸止住道:“好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拌嘴。老莫,把地图拿出来,我们认认路。”
莫千里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卷,线路清晰,上面还有注解,“从这里往左行十余里,有个半山腰,那里猎人们搭建了一个草庐,我们只能选择在那里过夜。”
“就这么决定。”萧逸一挥手,“赶快走,若是让追兵发现了林中的火光,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萧逸举着火把当先而行,莫千里牵着骡子跟在后面,刘经落在最后。这一段山路果然崎岖难行,三人中只有莫千里常在外行走,萧逸和刘经都是富贵公子,出门有马车,哪里走过这等难行之路。萧逸虽感疲累,尚能咬牙坚持,刘经身体肥胖,才走了四五里地,便已气喘吁吁,手里的火把也不知扔到哪里去了。
“我不行了,先歇会儿。”刘经扶着一棵大树。
两人一骡也只得停下,萧逸皱着眉头道:“我真不该带你出来。”
刘经一翻眼皮,“殿下,你可不能过河拆桥,没有我的谋划,你连大营都出不了。是我替你引开了那个女侍卫,还有我安排了人接应,我怎么也能算上一个军师吧。”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莫千里故意板着脸,“你现在成了我们最大的累赘。”
刘经看了看莫千里手牵的骡子,眼睛一转,踉跄着脚步过来,脸上堆起笑容道:“老莫,跟你打个商量,让我趴在骡背上歇一歇。”
“休想。”莫千里翻着白眼,“我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牵这头畜生已经精疲力尽,还要在畜生背上多加一个比畜生还重的东西,你要让我这把老骨头散架不成。”
“喂,好个老莫,你简直是忘恩负义,没有我向殿下推荐你,你还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整天和一群混蛋打交道。”刘经也不甘示弱。
萧逸暗地里一笑,别看刘经和莫千里时常为点小事斗口,似乎彼此间看不顺眼,其实他们的内心都是无邪的,他们在这种乐趣中增进着友情。
萧逸看着手中火把逐渐微弱,“再不走,我们可就真走不出去了。老莫,你把骡子交给我,你去扶着刘经,我们赶一程,到了那个草庐情况就会好转了。”
“殿下……”莫千里心中有一丝感动,萧逸很会洞察人性,他用自己的行动关怀着每一个人。在这样一个人的麾下,是一件幸福的事。莫千里默默把缰绳递给萧逸,然后一把扶住刘经,“死胖子,还不快走。”
在隐隐望见那个草庐的轮廓时,火把终于熄灭了。幸好骡背上还备着一盏马灯。三人缓缓而行,一路上互相说着有趣的话题,倒也减少了些许疲累。尤其是萧逸,这种疲累的感觉他从没有经历过,对于他来说,这是一种收获。人经历了太多的平坦,是需要坎坷来磨砺意志的。
草庐内的布置很简单,只能稍微遮风避雨。里面只有两张草席和一个用泥块垒成的火炉,还有散落的木柴。莫千里点燃了火炉,一股热浪袭来,三人顿感温暖。骡背上刘经准备的物品还真不少,不仅有饮水干粮,还有两条毛毯。三人分别吃了些干粮和饮水,因刘经体型较大,独占了一张草席,萧逸和莫千里便共用另一张草席。
朦胧中突闻一声厉啸,刘经吓得一骨碌爬起来,“这里也有山贼?”
莫千里经验较为丰富,倾耳听了一阵,“是夜枭的叫声。”
“混蛋!”刘经咒骂了一句,也许晚上的一番奔波实在太累了,不久便传来刘经如雷的鼾声。萧逸却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他站在舒阳城头上,底下是欢呼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