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内走出两个人,仵作和京兆府总捕头谢进。何丰问道:“验尸结果怎样?”
仵作低头道:“死者是窒息而死,从尸体的僵硬程度看,大约是辰时左右。房间内残留着迷香,死者衣衫不整,死前遭到过侵犯。”
何丰又把目光望向了谢进,谢进躬身道:“卑职仔细询问了厨娘,她说辰时离开的时候厢房内并无异状。到她买菜回来,窗户洞开而房门紧锁,她感到奇怪,走近窗户往里探视,才发现樊琪倒在床上,匆匆跑来报官。以卑职当差的经验来看,似乎像采花贼所为。卑职已令捕房四处查访,最近有没有什么江湖人氏进入京城。”
无头案?何丰心中一惊,死者樊琪身份特殊,她是于太门生樊重的妹妹,樊重此次春闱有夺魁的希望,若是因此事影响了樊重,只怕于太很难善罢甘休,他已经派儿子于长青过问此事。
“何大人,我们可以进去瞧瞧吗?”刘经有些跃跃欲试。
既然勘验完毕,已经没有阻止的必要,何丰侧身一让,一行人陆续走入厢房。萧逸向窗台上一暼,木制的窗台上果然留有几个密齿状的小孔,那是钉鞋留下的痕迹。他再转头望向庭院中的大梨树,正对着窗台。东方锦莺果然心思缜密,这小小的印记,她马上就能联想到凶手曾呆在大梨树上。钉鞋一般是在布鞋底镶一块薄铁片,上面再嵌上些小齿钉,是盗贼之类常用的鞋子,利于攀爬。
厢房中陈设简单,却较为凌乱。一张绣床上仰躺着樊琪的尸体,被褥翻落到床下,旁边有一个简易的梳妆台,正中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是一盏油灯和纸墨笔砚。
萧逸首先注意的是这张桌子,油灯的灯芯已燃去了一大半,里面的油也已告罄。毛笔胡乱地摆着,没有放入笔架中,几张纸横七竖八,上面的一张还残留着墨点。桌底的两张长板凳被抽了出来,成一个对角。
然后他把目光转向了梳妆台,相反梳妆台很整洁,胭脂花粉首饰盒摆放得错落有致。
床上的被褥大半滚落到床角,一双绣花鞋却码放得很整齐。床帐上的勾帘没有放开,一件青色的外衣挂在上面。樊琪算不上一位标致的姑娘,相貌普通,皮肤微黑,乍看之下与那些在田间劳作过的乡野村姑毫无二致。
樊琪仰躺在床上,嘴角边残留着些微的血迹。
萧逸游目四顾,目光盯在了樊琪的脚上,脚上套着的麻布袜并没有解开,他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而东方锦莺似乎对床单更感兴趣,纤纤玉指在床单上摸索。文雀对医道很在行,她又仔细地将尸体重新检视一番。武凤却望着刘经趴在地上,在寻找着什么。她有些好奇,一拍刘经的肩膀,“喂,胖子,难道地上有金子?”
刘经爬起来,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皱着眉道:“小姑娘,别瞎捣乱,我在找破案的线索。”
“地上能找出什么呀?踩得乱七八糟的。”武凤不解地问。
“鞋印,那双与众不同的钉鞋。”刘经一拍脑袋,“可是奇怪的很,在这泥灰铺成的地上,那种特殊的钉鞋印应该很容易找到,但完全没有。”
何丰听到此话,沉吟道:“难道凶手根本没有进入这个房间?”
“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那双钉鞋本就是个障眼法。”东方锦莺也走了过来。“其实凶手不是从窗户进来的,而是从正门。”
“正门?”何丰惊讶道,“姑娘看出了什么?”他显然早对东方锦莺信服。
“这只是我一点浅显的推测,或许那位捕头大人说的不错,这是一个很有经验的采花大盗。”东方锦莺微微一点头,“文雀,武凤,我们走吧。”
望着东方锦莺离开的背影,萧逸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刘经一瞧他怅然若失的表情,“怎么,舍不得这个美人儿?”
“她明明看出了真相,为什么不说出来呢。”萧逸喃喃自语。
“这么说你也看出了什么,快走,我们不能输给一个娘们。”刘经一拉萧逸,走出了厢房。
迎面撞上慕容婉带着王府武士,萧逸急匆匆地道:“表姐,迅速通知万电,我现在需要他的帮助。”
东方锦莺回到居住的精舍,面容上竟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这令文雀和武凤都深感诧异。东方锦莺极少笑,若不是遇到什么特别的事,她不会这么开心。
武凤嘟着嘴道:“小姐,我们刚看了一具尸体,恶心都来不及,你还这么开心。”
“小丫头,你还不懂我的心思。”东方锦莺的大眼睛又闪烁着朦胧的光芒,“如果我破了这件疑案,比那些自以为是的臭男人都强,你说我是不是称得上天下绝无仅有的女子。”
武凤心想,你说的臭男人不会是德王爷吧。口中却道:“小姐只去看了一眼,就破了案子?”
东方锦莺不再理会武凤,转头朝文雀道:“你检查了樊琪的尸体,应该有了不少发现吧?”
文雀倒了一杯茶,送到东方锦莺手中,“是的,那个仵作说樊琪是窒息而亡,其实她是被江湖高手点了死穴。而且我检查了她的身体,并不是受到男人侵犯造成的,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假象。更奇怪的是,我察看过樊琪的双手,她的右手有茧,左手却很光滑。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劳作的村姑,那么她双手上应该都有茧。所以我认为只有一个可能,她经常用右手握兵器,换言之她是个江湖上的人。”
“果然与我的推测一样,她不是江湖中人我反倒奇怪了。”
“小姐没有检查过尸体,是如何知道的?”文雀问道。
“我打开过梳妆台上的那个首饰盒,里面的首饰根本没动过。一个普通的女子见到首饰都会爱不释手,常常把玩,只有江湖上的女儿嫌它是个累赘,所以根本不放在心上。”东方锦莺智慧超常,一个小小的物件竟然推测得这般准确。“凶手毋庸置疑,也是个江湖高手,我认为凶手极可能是个女子。”
“什么?是个女子?”文雀和武凤都吓了一跳,面面相觑。
“这从钉鞋上可以看出来。凶手在进入房间之前,已经把钉鞋脱掉。凶手故意从留在窗台上的鞋印长度看,与一个正常男子的脚大致相当。很难想象,凶手在杀人之时还会随身带着另一双鞋。只有一个解释,凶手穿着鞋套在钉鞋上,这样既方便又能迷惑人。”
“小姐的这个解释很合理,一般女子的脚比男子要短小些。”文雀点着头道。
“你们注意到那个桌子了吗,油灯的油几乎光了,最上面的一张纸还有墨点,毛笔没放入笔架上,抽回的长板凳没有放回桌子下面,这代表着什么?”
“莫非樊琪一夜没睡,在写着什么东西?”文雀睁大了眼睛。
“你错了,不是她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东方锦莺伸出两根手指,“一个人的话不需要抽出两张长板凳。”
“还有一个神秘人与樊琪相会,他们深更半夜会写些什么?”文雀问道。
“这点我还没弄清楚,不过应该是在画一种图形,如果是写字的话,墨点不会溅到别的纸上。根据我的推断,大概情形应该是这样的。”东方锦莺娓娓说道,“凶手早将樊琪定为行凶目标,她原本是准备在深夜下手。可当她来到樊琪房外时,意外地发现房间内还有一个人。于是,她爬上了院中的大梨树,躲在暗中观察。等那个人走了之后,时间到了辰时,厨娘出去买菜。凶手从大梨树上下来,敲响了房门。樊琪或者以为是与她深夜相会的那个人回来了,便毫无戒备地打开门。凶手脱掉了钉鞋,甫一照面,便用这件东西击中了樊琪的死穴。”东方锦莺从腰带处拿出一件东西,是一根闪闪发亮的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