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潜递过小纸包,“王爷,服下这一包药,你体内的毒应该清除干净了,就算他们继续下同样的毒,也没有大碍。不过王爷还需小心掩饰,以免外人起疑。”
萧伟忽然单膝跪下,沈潜一惊,连忙扶起来,“王爷,你这是干什么?”
“如不是有幸遇到先生,我这条命迟早完了,救命大恩受此微礼,犹觉自愧,只是我怕此生无法报答先生了。”萧伟说着流泪欲滴。
沈潜明白萧伟说此话的意思,在波谲云诡的宫廷斗争中,势单力孤的萧伟随时会被权力的漩涡所吞没。他暂时保得住萧伟的一条命,但并不是长远之计,萧伟的命运仍然操纵在别人手中,别人随时能举起屠刀向他的头颅落下。
“王爷但请放心,沈潜愿为王爷尽微薄之力。”沈潜斩钉截铁地道。
“有先生这句话我就很满足了。”萧伟感动地道,“后天是我大婚的日期,我与于家仇深似海,但必须要娶仇人之女为妻,与仇人之女卧榻相伴,一想到这里我就心如刀割。”
“王爷,现在的情势只能隐忍,卧薪尝胆,忍常人不能忍的一切。或许将来风云有变,王爷再择机而动。”沈潜劝道。
“我从小就隐忍惯了,这些我倒不在乎。可是我最近发现,小福子对我们之间的频繁接触,已有些生疑,我们即使再小心谨慎,也难保有一日不会被他察觉。这个人从小跟在我身边,熟悉我的一切,简直是如鲠在喉,我们必须要把他除掉。”
“可是除掉这个人,岂非更令贵妃生疑?”
“我正为此犯愁,这个人实在留不得。”
沈潜陷入沉思中,“我听闻于顾影性格剽悍,这样的人没有多少心机,也许我们可以借她的手,她是于家的人,这样贵妃就不会怀疑到王爷身上。”
“好主意。”萧伟眼睛一亮,“只是该如何借她的手?”
“这点我来安排,到时候只需王爷配合我的行动。”沈潜胸有成竹地道。
初九日,静王府前车水马龙,大红灯笼高挂,沿着府门前的大街一溜排过去,千盏万盏火红一片。府内花团锦簇,彩缎飘飞,一派热闹忙碌的景象。京城中凡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尽来贺喜,这当然不是在静王爷娶妻的面子上,而是于家嫁女的份上。
王府大厅内只摆了三桌宴席,能够进入大厅就坐的,皆是身份尊贵之人。这场婚宴除了萧天和于贞贞未亲自到场之外,所有在京的一品大员全部在座。
前面一席中有四大臣以及贤王萧震德王萧逸和于春,左侧一席全为女眷,是各诰命夫人以及东方锦莺,由于夫人作陪。本来东方锦莺是不够资格坐在大厅之上,但这次婚宴萧天指派东方锦莺为特使,萧天这样安排,是为了把东方锦莺隆重地介绍出去。此时在萧天的心目中,东方锦莺成了德王妃的不二人选。
外面的宴席雁翅排开,文雀和武凤坐在临近大厅左下首的宴席上,这一桌全是年轻女子,是那些名门世家的闺秀,多半是自诩才貌,一展眼界而来。这时,宴席中出现了一阵小骚动,文雀定睛一看,一个身穿粉红色纱裙的佳人在司仪的指引下款款向她这桌走来。
文雀一直以为东方锦莺是这世间绝无仅有的美貌女子,没想到眼前走来的佳人一点也不逊色于东方锦莺,反而是多了一种仪态万方的神韵。东方锦莺把性格隐藏于那冰冷的面容下,像经久不化的冰山,而这女子将一切美好清楚地印在娇俏的微笑中,似冰雪融化后潺潺流动的清溪。
梅若霜在谈亭会惊艳出场后,她的芳名已在世家子弟中流传开来,所以她的出现,令宴席那些见过其面的世家子弟高声欢呼。梅若霜向文雀礼貌地一点头,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梅若霜流目四顾,目光终于在大厅上停留下来,萧逸的目光也朝她瞄了过来。两人的目光交织成一起,像两块磁石一般,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武凤悄悄一拉文雀的衣袖,小声道:“姐姐,你看静王爷是不是小姐要找的那个人,要真是那人,小姐可就惨了。静王爷已娶了王妃,难道让我们小姐做小?”
“别胡说了。”文雀责备道,“我们小姐孤芳自赏,目无余子,不见得非要嫁人不可。”
武凤喃喃自语:“那个人若是德王爷就好了。”
“你为什么这样讲?”文雀好奇地问道。
“那个贤王爷虽然也长得俊俏,但为人轻薄无礼,那天如不是小姐拦着,我准备好好教训他一顿。”武凤双手支着下巴,“哪像德王爷,像个风度翩翩的谦谦君子。你瞧,他正朝我们这边看呢。”
文雀抬目一望,萧逸向她点头一笑,转过了目光。文雀又扫了萧震一眼,萧震正痴痴地看着东方锦莺。
“两位姐姐,小女子梅若霜,请教两位姐姐芳名。”梅若霜的声音清脆温婉。
“什么姐姐妹妹的,我们都是侍女身份,不敢高攀。喏,那个才是我们的小姐,要打招呼跟我们小姐打。”武凤天真烂漫,从小一切以东方锦莺为中心,最看不惯有人比得上东方锦莺。她见梅若霜乍一出现,很多男子为她欢呼雀跃,心中已是不甘。打定主意最好和梅若霜吵一架,也好煞煞她的威风,所以说话毫不客气。
哪知梅若霜毫不为忤,淡淡一笑,目光自然转到东方锦莺身上。东方锦莺目不斜视,脸上毫无表情,一个少女看起来像深不可测的海底。梅若霜有些好奇,也有些疑惑,却没有敌视。孤独的美丽是大煞风景的,只有群芳争艳才会有春意的盎然。
其实此刻东方锦莺并没有闲着,她在暗中观察着众生相,尤其是四大臣,支撑起南幽国的四根大柱。望着她的眼神每个人都不相同,慕容英热烈,于太阴沉,刘正堪讥诮,李道君平静。眼神中最能读出一个人的性格,这是非凡子传授相面术的精华。
东方锦莺早已将萧伟排除在那个人之外,虽然当初山洞幽暗,她未见其面,但终闻其声。那个人言词郎朗,不失风趣,差点勾起自己的斗口之心。而萧伟沉默寡言,见人只说三分话,阴沉得可怕。一个人天生的性格是最难改变的,很难想象一个爽朗的人短短几年会变成这副模样。。
她的目标只剩下萧震和萧逸,萧震油嘴滑舌,聪颖于外,萧逸随和淡然,亲切近人。这两人看起来都与那个人的腔调仿佛,不过她相信假以时日,她一定能断出究竟是哪个人。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那么东方锦莺为什么不直接开口询问呢?这是最简单也最直接的方式。这得归结于东方锦莺高傲的性格,以她的才智,连这么点事都不能旁敲侧击出来,还怎么做天下绝无仅有的女子。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非凡子告诫过她,不能泄露定神珠的秘密。
忽闻王府外爆竹齐鸣,迎亲队伍回来了。萧伟穿着大红喜服,头戴翅翎花帽,牵着于顾影的手走出花轿。
于顾影自从听了萧震传达的萧伟胆敢瞧不上她的话,早抱定了惩治萧伟的决心,要好好给他点颜色看。她在家早看惯了母亲怎样惩治父亲的情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闺阁中的针黹女红没学到,母亲悍妇的本领倒着实有几分。
王府的门槛比较高,于顾影借口拖曳着长裙不方便,让萧伟背她过去。萧伟瘦弱,于顾影肥硕,萧伟无可奈何,只得蹲下身体。
于顾影冷笑着跳上萧伟的后背,萧伟毕竟力气不足,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方才站起来。萧伟摇晃着身体,艰难地抬脚过去。哪知于顾影在背上猛地一扭,萧伟撑不住身体,两人同时往一旁倒下。
萧伟吓了一跳,赶紧爬起来去扶于顾影。于顾影一扯红盖头,满脸怒气,甩手一巴掌朝萧伟脸上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