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钿呆呆望着蜿蜒在白石缝隙间的鲜血,被他抱了回去。
过了很久,她才回过神,周遭的一切冷暖都宛如追随至现世的梦魇,沉沉逼近。
“穆骈……死了……”
“对,他死了,不会有人再带你走了”他温柔地替她梳理被冷汗浸湿的鬓发,“我很早就想这样做……不,我一开始就该这样做。”
他不想她被任何人带走。无论是皇子,还是穆骈。
长庚星明只希望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火钿的病越来越重。仲春时,已经几乎连粥也无法进食了。
有那么几个片刻,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是攀爬年少时的窗台去抓蝉;是伏在师父的膝头,听他弹琵琶;还是和穆骈拉着手,走过长宣京城的民间繁华……
威帝是个多么好的人啊。他尊贵无极,宛如天神。
他们之间的爱与敬始终游离在一种诡异的安宁之中——那是长庚星明用帝王之权所营造出的安宁,他赦免她,收养她,认她为弟子,在长宜的王座之侧,永远有紫檀殿女官的一席之地。
那是这世间最尊费的一席之地,在此席上,她可生杀天下。
火钿也从不让师父失望,她文武风流,天下无双。但她很清楚,和威帝在一起的时候,自己过得忧心忡忡。
“为什么?”他不分昼夜地陪伴着弟子,听她最后的倾诉,“你该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最宠爱的弟子。”
“……我害怕……”.
这么多年,她的双唇从未吐露过一丝软弱。
但是,她是真的害怕。害怕有一日失去师父的支撑,害怕那些来自其他朝臣和皇族的恨意。
她是他的左右手,是他最忠心的臣子,她只能依存这个身份,努力维系所拥有的一切。
“可是和穆骈在一起的时候,我很欢喜,我什么都不怕……师父,他是我这一世唯一的欢喜了。”
她抓着威帝的手,终于伏在师父的肩头,泣不成声,“我想他……我骗你们,我一直都在想他……”
庭院中的血迹早已被洗刷干净,什么都不留下。长庚星明的手指划过她眉心的印记,苦笑道:“那,这该如何是好呢....”
因为,你也是我这一世唯一的欢喜啊。
她笑得凄然。师父啊,不愧是师父——火钿很清楚,让她留于病榻的,本就不是什么风寒。
“是师父让他们下的毒,对吗?”她问,“你心怀天下,不愿把心耽搁在我的身上。”
“是啊。你若随他走,我就找不到我的心了。那可糟了,师父不知该怎么办。”
“哈哈……她摇了摇头,“我死在这,不走了。师父安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