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提尔比茨气势汹汹的宣告,老人的反应相当风轻云淡,他只是摸摸手上戴的戒指想了想轻轻的说道:“你有ALL IN的权利,我自然也有弃牌的权利,虽然我这个老头子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不过弃牌避战几轮还是做得到的。”
“但是,”老人顿了顿看向一旁安静坐着的文锦森,“你的那位朋友把焦急都写在脸上了,不然你也不会那么急着在第一轮就ALL IN吧。”
欸?突然被点名的文锦森震惊的揉了揉自己的脸颊,他的扑克脸应该保持的很好才对。
但当文锦森看到老人眼中的笑意时立马就意识到了,他下意识的反应正好坐实了老人的猜测。
提尔比茨看着自己不争气的提督,哈的长叹了一口气,把刚刚抽出的筹码丢进了倒塌的筹码堆里,然后沉默着坐回了椅子上。
毫无疑问,文锦森真实的反应拖了提尔比茨的后腿,作为搭档的他们不会互相埋怨,而是快速思考当前情况的破局方法。
这肯定不是完全凭猜测就会说出口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时候被老人发现了时间流逝对于文锦森是最不利的条件,面无表情的文锦森实际上内心惊讶到了慌张的地步。
仿佛为了解答文锦森的疑惑一般,老人静静的看向了阳光明媚的窗外,这个动作让迟钝的文锦森慢慢想明白了一切。
因为赌场里不会放钟,早在文锦森和老人进行一夜赌局最开始时,他就下意识的看向窗外确认时间,这个细节落在眼光毒辣的老人眼里就成了他对时间感到紧切的信号。
那么接下来的赌局中,无论文锦森脸上表情把持的有多好,总会有他露出破绽的时候,老人在漫长的赌局中确认了文锦森想要尽快赢下赌局这一点。
所以在最后一局里,文锦森选择ALL IN那一轮最紧张刺激的时刻。老人低声嘟囔了一句时间不早了,其实就是说给文锦森听的,这也成了压倒整个赌局天平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吗,原来之前所有的漫长赌局包括文锦森在其中确立的优势都不过是障眼法。老人仿佛是一条耐心等待猎物上门的毒蛇,温柔而不留情面的剖解了文锦森在赌桌上所有的傲慢。
那只在慢慢加热温水中的青蛙,没能逃脱被煮沸的命运,它以为自己从锅里面跳了出来,但却只是跳进了另外一个准备好的陷阱里。
看着文锦森恍然大悟的神情,老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他看向下一位年轻且无畏的挑战者,笑着说道:“我会答应你ALL IN的条件,年轻真是好啊,这么敢打敢拼。”
“但是要在你看了自己的底牌以后才能ALL IN下注,不然的话单单靠投硬币来决定赌局胜负也太无趣了一点。”
“可以。”提尔比茨点点头,答应了老人的条件。
提尔比茨将一块巧克力袋拆开放在嘴里,她闭上眼睛等待巧克力涩涩的苦味缓慢在味蕾上扩散开来,同时再度在心理演练了一遍确认自己的战略天衣无缝。
提尔比茨睁开眼,眼里的光芒明亮的仿佛初生的旭日,接着她用力拿食指和中指敲了敲赌桌,就像敲响手中的战鼓一般。
中年男人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提尔比茨是在示意荷官这轮不下注空过,接着他看向老人,发现老人同样敲了敲赌桌没有下注。
中年男人依次打开第一轮的翻牌,三张公共牌分别是‘梅花A’,‘红心J’‘黑桃5’。
老人再度翻看了自己手上的底牌然后敲了敲桌,没有下注。
轮到提尔比茨的下注阶段,她也同样敲了敲桌表示过牌,和老人不同的是,提尔比茨没有察看自己的底牌,连瞟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中年男人确认双方都没有下注以后,接着切掉牌顶第一张然后分发第四张转牌。
第四张公共牌是‘红心9’。
提尔比茨看向公共牌把手边的巧克力放入嘴里再度敲了敲赌桌,而老人同样的选择了过牌。
‘这样下去桌子都要敲烂了。’文锦森在心理小小的吐槽。
似乎赌局没有任何进展,双方都在等待着公共牌过完,下注区的投注仅仅是开头那少的可怜的大盲注。
但是在场都所有人都清楚,当中年男人分发完最后一张公共牌,提尔比茨打开自己底牌以后,就轮到她图穷匕见的时刻了。
非常了解提尔比茨的文锦森心里很清楚,为什么提尔比茨迟迟不愿察看自己的底牌。
不仅仅是为了保持那股气势,而是刻意的在保持自己对底牌的未知。
这是赌徒对牌力远胜自己的赌徒所作出的最大程度的努力。
一旦她知晓自己的底牌以后,每一个阶段荷官发牌带来的牌型的好坏趋势变化,都会让提尔比茨的神情出现细微的波动。
而这个细节落在眼光毒辣的老人眼里,无疑相当于自己把自己的底牌告诉了对方。
康妮在研究院里豪取二十三场连败其实就是这个原因,落在两人眼里,认真但反应直接的康妮手上的底牌和公开了无异,这样的话她不输才怪。
但这件事最有趣的一点在于,负责在研究院里教导两人心理学相关的知识的人正是康妮,她大概完全没有想到两个人会用自己教会的东西来对付她吧。
文锦森稍微一走神,赌局就进入到了终盘,荷官准备派发最后一张河牌,提尔比茨和老人都非常专注的盯着荷官手里最后一张牌。
想到远在研究院的康妮的糗事,文锦森的心得以在紧张的赌局闲暇放松了下。
他放松心情重新看向紧张的赌桌,却忽然意识到了这个赌局有些奇怪。
“不太对劲,不太对劲。”文锦森在心里不停的念叨。
在文锦森参加赌局ALL IN那一轮前的异样的感受又涌现了上来。
当时文锦森以为自己抓到了老人的破绽,看到了那张有些皱褶的扑克牌。
而这一次他所在的视角不同,在赌局之外以旁观者的视角来看,迟钝的他终于意识到了整个赌局的异样。
这个赌局实在是太奇怪了,不仅涉及到了巨额的筹码,卢塞恩赌场老板亲自担任赌局的荷官,邀请参与的对象一是无名小卒文锦森,而作为对手的那名老人究竟是谁。
能让卢塞恩赌场老板亲自过来邀约,尽管中年男人在邀约时很明显的并不希望文锦森参加这个赌局,但还是对文锦森许下了异常有利的条件。
现在想想,这应该不是出自于他本人而是老人的意思。
牌力如此高超,能让背景深厚的卢塞恩赌场老板亲自折腰,不关注筹码多少,明显的不在意这足以让人疯狂的巨额筹码。
这名老人到底?
文锦森朝老人古波不惊的脸上看去,心中忽然猜到了一个可怕的答案。
想到那个名字的一刻,文锦森惊讶的捂住了嘴,答案就像野火一般在他心中燃烧了起来。
怎么可能...
这一瞬间,文锦森几乎要热泪盈眶,同时也为自己的迟钝和蠢笨不堪感到深深的懊恼。
是啊,他早该想到的,文锦森看向老人花白的头发,深邃的眼神,以及他不停摩挲着的银戒指。
戒指表明的刻字早以在漫长的时光中被抹去了,无法直接得知老人的名字,但明显材质谈不上高级的普通银戒指早以宣告了老人的身份。
他就是那个卢塞恩赌场的传说本身,那位全世界赌徒的信仰,年轻时带着仅有二十欧分硬币然后赢下这个世界的男人。
马丁·兰道。
这就是老人的真实姓名。
一切都能说得通了,老人那夸张的牌力,以及经由时光沉底能看破一切的眼神,都是这个名字所赋有的含义。
就在这一刻,文锦森也不再为自己的失败而懊恼,当你的对手就是传说本身时,你的失败只不过是传说延续的点缀。
文锦森甚至感到无比的骄傲,因为他和真正的赌场传说交过手,还被传奇开口称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