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送走了素雪,卿潇这才随宣尘与将离入了崇吾山前殿,玄真与宣凌两位上神正立于前殿之上,见卿潇来,两人都笑了笑。
卿潇向两人行了一礼,“卿潇拜见玄真上神,宣凌上神。”
她自称卿潇,终归不愿意再去做回君潇。承不承认自己是君潇这是一回事,但愿不愿意回去从前却是另外一回事。
玄真道:“师妹无需多礼。”他此番唤她师妹,便是已经承认了卿潇就是崇吾山羲梵帝神之徒。
卿潇愣了愣,不知怎么作答,亦不知玄真这声师妹,她该不该应下。
又听宣凌道:“卿潇大抵还未完全接受眼前崇吾山的这个身份,师兄唤她师妹可别将她惊吓了。”
卿潇顺着她的话头说去,“宣凌上神言之有理,上神这声师妹,卿潇不敢应。”
玄真闻言,大声笑了起来,“说来也是,不过还需早些接受这个身份,我与阿凌也正寻思着何时为你办个拜师仪式,若你还未习惯过来,便先将此事搁一搁。”
卿潇道:“多谢两位上神。”
“你才方醒来,今日又去了趟西海,大抵也是乏了,那便先回去休憩吧,晚些时候叫宣尘带你去一趟崇吾清池,助你疗复元神。”玄真道。
崇吾清池?卿潇心中一惊,她前世也是听闻过崇吾清池的。四海曾有传言,仙山崇吾之上有一汪清池,其水碧青,是九冥司忘川河之源,灵气淳厚。
可这清池之说常有人传,且极少有人见过,本以为是一则传言,却不料这崇吾山竟真有这样一个仙池。
卿潇辞别两位上神,与宣尘一道回去如沐尘风阁。
她望着眼前所能望见的一切,心中忽然生出了些满足感,这里山清水秀,仙气萦绕,确是较于九重天景色还要美些,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可是如同宣尘将离一般在这样醉人的地方长大,便像这儿的景色一样的美好了?
真好,她心想。
她说:“我从未想过自己有一人可以来到这样好的地方,遇见这样好的人。”
“其实并非崇吾山景致好,只是心境不同了,所以看向身外之物的态度也就不相同了。”宣尘道。
卿潇点头以示赞同,“从前做君潇时,一心只想着如何逃离九重天如何逃离那些受人冷落的日子。做卿潇郡主时,便又日日思虑着在别人心中的自己是个怎样的样子,总想着要做一个别人都喜爱的郡主。”
“那时候不曾想过,将这些放下,竟会这样轻松。”
宣尘揉了揉她的头,看她的眸子里满是欢喜,莫名还蕴了丝类似于慈爱的情绪在里头。他道:“往后你便可以着力去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情,余下七七八八的事物你大可交给我,知道吗?”
卿潇看着他,抿唇笑着,看了他良久才道,“好。”
仔细看去,竟还有些小女儿的娇羞之态,看的宣尘心情大好,便忍不住又揉了揉她的头。
“只要有我在,你便是四海八荒都要尊称一声仙上,哪怕是天君都会礼让三分的崇吾山卿潇上仙。”
卿潇道:“好。”
宣尘将卿潇送回了如沐尘风阁,也并未在阁中久留,而是带着辰慕去了九重天。将离变得成熟稳重后,宣尘便很少带着他去别处地方,倒是时常带着辰慕出去。
这令辰慕有些受宠若惊,因而他很是珍惜每一个宣尘带他出去的机会。
但九重天灵霄大殿,却是第一回。
他如同第一次来九重天一样,对什么事物都是新奇的,跟在宣尘身后暗自惊喜着。像是与宣尘走了许久,终是见宣尘在一处拥有百级阶梯的庄重宫殿前停了下来。
辰慕心下了然,眼前这恢宏庄丽,琉璃溢彩的宫殿,便是灵霄大殿。
大殿磅礴的气势压来,压得他呼吸有些不畅,令他不由得有些胆战心惊。又想到若无将离君,自己此时怕还是在庄稼地中偷胡萝卜的那个野兔精,如今能有这样的际遇与地位。
他感谢将离,也感叹世事无常。
倒是在此殿前遇上了一位故人,便是上清境蘅芜仙子,之前见她只觉她心性颇高,有些年轻气盛,如今再见,只觉得她眉目之前多了丝沉稳。
大抵那场求不得,亦令她改了些心性。
她见到宣尘与辰慕,向随行的一名仙子示意,便向着两人走了过来。
“蘅芜拜见宣尘上神,辰慕仙君。”
宣尘道:“蘅芜仙子这是?”
她低头浅浅一笑,“紫菱姐姐前来灵霄大殿有桩事需禀报天君,路过我处便随她一起走了一趟。”
她复抬头看向宣尘,“却不料今日大殿上那西海水君与西海二皇子竟上界来告状,说是当年早以死去的君潇公主,如今竟是去了西海寻仇,还将那容折皇子打出了一身伤。上神可是听说了此事才来九重天的?”
宣尘闻言,眉头不由得皱了皱,这容折皇子果真不出他所料,一千年过去了,竟还是使着一招先发制人恶人先告状的招数,毫无新意。
辰慕在身后愤愤不平,“这西海皇子容折,当真是一个宵小之辈。”
宣尘朝他挥了挥手,辰慕立刻住了嘴。
蘅芜又道:“今日也是凑巧见到上神,本想着寻个时机好生多谢上神昔日造劫之事的,却始终不敢去崇吾山,因是不敢面对将离君吧,如今见着了,也算的解了蘅芜一桩心事。蘅芜在此,谢过上神所助。”
说着,她竟还真的向着宣尘跪下行了一礼。
与千年前一样,辰慕走上前去扶起了她,蘅芜至今都不清楚自己要的这一个求不得的情劫,究竟是该还是不该。
她以为自己会与紫菱一样,殊不知每个人对待情爱的态度与方法都不相同,她比紫菱要洒脱,比将离与素雪亦是要洒脱,紫菱会为了情爱皈依佛门,她却能轻松的放下。
可并不是她所受的情伤不值一提,陆歌蘅对景墨的爱并不比谌素要淡,甚至更爱,是一种近乎执着的爱,以至之后得不到景墨的回应,她会变得极端,变得疯狂。
只是蘅芜与陆歌蘅不同,她很明白强扭的瓜不甜,所以她洒脱,所以她能很快的放下这段情殇。
宣尘笑了笑,“仙子客气了。”
“蘅芜这便需辞去了,若是上神日后还有需蘅芜相助的事情,便不必与我客气,蘅芜必然竭力去办。”她向宣尘做了一礼,抬步便要离去。
宣尘叫住了她,“仙子留步。”
蘅芜步子一顿,遂转身来,疑道:“上神还有何吩咐?”
“也并无大事,”宣尘脸上一直都是方才那般,略带随和的笑,“若是仙子有时间,可去与将离一聚,在他心中倒是始终将你当成极好的友人。”
蘅芜一愣,复而微笑,“……上神放心,蘅芜会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