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宅子的构造跟东西宅大致一样。进门南侧一排的倒门房应该是客房和下人房,走过游廊过了二门才进内院。现下这前院寂静无声,大约人都在内院。莫来顺着南侧的一排屋子一间间探着,里面都黑灯瞎火的。小心起见,莫来还是决定去最里边的一间,东西宅里这最里一间基本都是杂物间,平日里极少有人来,更何况这大半夜的。
莫来走到门前,那房门竟大开着。到底出了多大事儿这着急得门都忘了关?
瘦皮猴是一点儿都不放心莫来,一路在后面跟着。这莫来是活得太纯良,一点儿也不知世间险恶。嘴边挂着科学,啥也不避讳,各种不信邪。成天说这邪乎的呀是人不是地儿。手里的风水罗盘到了这宅子门前儿,都开始抽疯自己搁那儿玩转圈呢,还他妈不邪乎?这是邪气冲天的大凶之地儿啊!
眼看着莫来进了那凶宅,瘦皮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从灌木丛里站起身就想去追,突然一只手从他身后捂了他的嘴。
这边儿莫来进屋背靠着关好的门,稍稍松了口气。这一晚上心脏跳那么快,真怕自己猝死。
屋里有一股腐烂变质的酸臭味,刚一进来莫来就闻到了,想着毕竟是不常有人的杂物间,哪儿能有好味儿呢?可一关上门,这味道着实是让人恶心得紧。莫来捏着鼻子,胃里翻江倒海。
门边不远的墙上有一扇窗户透着一丝丝光亮。莫来扶着门喘口气儿,那股子臭味让他干呕了两声,赶忙又捏住鼻子。想着去窗户边透透气也方便观察外面的情况,便摸索着前进。
起初碰到的是肩膀,就在门边儿靠墙的位置。莫来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又凑近伸手去摸了一把,那是一个额头贴着黄纸青灰色的双颊凹陷的脸。
“妈呀……僵尸”莫来连退几步觉得自己三魂七魄都吓散了,对这那僵尸就是一脚。
“啪嗒”一声,僵尸似乎是倒了。莫来赶紧去开门,门还没打开。就听见“咯咯咯…咯咯咯…”的声音。那声音似乎是被什么堵住嗓子或者是掐着脖子发出的。一股阴邪的气息让莫来打了个冷战。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莫来闭着眼睛嘴里低声念着,抓着门栓刚打开门。一只手就搭在了他的肩上,莫来回头借着门外的光看见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不,那黑洞洞的分明是没有眼珠的眼眶。
“啊…啊…救命啊!”莫来惊恐万状想挣脱,岂料那僵尸两只利爪抓住了他的肩张着长着獠牙的嘴就要咬他的后颈。
“啊…啊…”莫来尖叫着一拳打在他的额头上,那僵尸只怔了一下似乎也不觉疼,抓着莫来肩膀的利爪更紧了。莫来觉得自己的肩胛骨一阵钻心的疼,幸亏穿了棉袄,不然可能已经碎了。他抓住背后僵尸的手腕猛然蹲下手用力一翻,那僵尸便从他脑袋上飞了出去。
莫来不敢耽搁,爬起来就跑。谁知那僵尸竟牢牢抓住了他的脚脖子。莫来来不及反应扑倒在地,下巴结结实实地杵在地上,嘴里泛起一股血腥味。他吐了口血水,翻过身,对着那僵尸的头一顿猛踹。
“咯咯…咯咯…咯咯…”僵尸张着獠牙大口,那黑洞洞的眼眶直直地盯着莫来。兴许是空气中血腥味的刺激,他一下从地上跳起来扑到莫来身上,双手掐住莫来的脖子。一滴滴粘稠的液体滴到莫来的脸上,莫来两只手抓着那禁锢在自己脖子上的利爪,脚胡乱蹬着。他努力张着嘴,脑袋因为缺氧开始发些晕,浑身有种轻飘飘地感觉。
“烛阴,烛阴……”
“嗯?”
“烛阴,为何叫烛阴呢?”
“夫子取的名。”
“尔当真能呼风唤雨吗?”
“……”
“钟山之神,名曰烛阴,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身长千里。在无之东。其为物,人面,蛇身,赤色,居钟山下。”
“莫来,可否一同去钟山?”
“为何?”
“吾亦想知烛阴之来历。”
“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莫来,为何总与那烛阴一同犯浑?其人痴傻,尔亦痴傻?尔可知今是何世?此为何地?尔等出得了这浮生城?”
“烛阴,烛阴……”
“莫来,莫回头!”
“说好了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好了的,一起,说好了的。”
“烛阴,烛阴……”
“说好了的,一起。”
这是哪儿?眼前白雾茫茫,莫来只觉得自己浮在这雾中。那僵尸吸了自己的血食了自己的肉吗?现在是三魂七魄离了肉身吗?浮生城啊,猴子,真的有浮生城啊!烛阴是谁?那邪神凶煞还会来吗?像十年前一样。
“小来,小来!”耳边是急促纷乱的脚步声。脖子上的禁锢消失了,大量空气涌入,引得莫来一阵剧烈地咳嗽。
“郭叔叔?”
“嗯,没事了,都没事了。”
莫来想着这个“都”字,说的大约是瘦皮猴吧,那就好那就好。这么想着,莫来觉得浑身乏得紧,真的是太累了。
“孙少爷,孙少爷!”郭志良慌了神儿,这小祖宗怎地来了,这晚来一步怕是只等着收尸吧!
“他这怕是已经中了尸毒了。”郭坚看了看莫来脖颈上抓痕,那痕迹已经开始发黑。
“快快,拿糯米汤来!”
“好在只是走尸,若是后院那个,这不得出人命。”
“这孙少爷怎么来了?”
“管家,您看这……”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
“救人要紧,快去通知爷。”
“哎哎,这就去。”
莫家老爷子请出了家法,首当其冲领罚的就是大管家莫志良。这不,这会子正搁祠堂院里挨板子呢。
“莫家后院现在那么容易进吗?祖宗家法在你们眼里就是废话?那么多人连一个毛孩子都防不住?今夜当差的所有人都给我排好队一个个自己领罚!”莫志忠眉头紧锁,脸色铁青。
“我早就说过,这娃娃不来莫家宅能多蹦哒几年。”仙爷坐在两人抬着的竹肩舆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仙爷,您老别动怒!都是我家娃娃太调皮!不听管教!”莫来爸爸赶忙迎上去搀着老人。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种种怕就是这娃娃的命,越想着躲,越事与愿违。”仙爷抽了口旱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