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晚。
一片片低矮简陋的民房,房顶是厚厚的须草,墙壁是木板糊的泥巴墙,窗户糊着层层焦黄的蓖麻纸,虽然遮挡光线,即便是在白天,屋内光线也很暗,但是这种厚纸挡风,结实,不容易被风吹破扯烂。涂抹一层油之后还防水,好多百姓都用这种纸糊窗户。
其中一间民房内,围着桌上的那盏油灯坐着三个人。
灯火如豆,火苗摇曳。
昏黄灯火下,三张阴暗不定的脸都有些狰狞与疯狂。
“好几个兄弟被抓了,现在好像就剩下我们三个了。”
“是啊,我们虽然效力不同的主子,可现在大家处境相同,就别特么再分敌我了。”
“有个主意,你们敢不敢干?”
“……?”
“说说。”
“干掉那个废物领主。”
“嘶……你特么疯了?”
“……不,他没疯,咱们要想以后过上好日子,不再过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干掉那个废物领主,的确是个好主意。”
“没错,你们想想,三大领地的人肯定也想杀了咱们这个废物领主,但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不敢,妄图攻击有领主在的其他领地是触犯帝国法律的。如果咱们干掉了废物领主,提着他的脑袋去领功,我想三大领地都愿意收留咱们,以后吃香喝辣想来什么就来什么。”
“……嗯,这么说倒也没错。”
“那个废物领主现在失踪了,我打听过,他好像是朝着海边方向去了。咱们如果要行动就得赶快,一旦被沐北清歌那个冷血的家伙提前找到就麻烦了。”
“你说得很对,赶早不宜迟,沃顿,你这里有趁手的家伙没?”
“嘿嘿,黑皮,盖尔森,你们背后的主子没给你们配备防身的家伙吗?”
“有是有,可都藏在家里的墙根底下了。沐北清歌那个混蛋追得跟条疯狗似的,我他娘的光顾着跑了。”
“我的情况跟黑皮差不多。躲躲藏藏像特么地老鼠,跑的时候也没来得及带上家伙。”
“我这就一把短刀,不过灶房里有把斧头,锈了点,但砍人没问题。还有根麻油绳,带上这些东西对付咱们那位废物领主足够用了。”
“也好,就这么办。赶紧吧,夜长梦多。”
窸窸窣窣,没多大一会儿,有人噗地吹灭了灯火。
黑夜中,三个人影鬼鬼祟祟的摸出了居民区。朝着海边方向全力跑去。
他们都是本地的老住户,对周边地形非常熟悉,哪怕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依旧能准确地辨明方向。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趁着夜色杀人,神不知鬼不觉。
只是被日后美好的幸福生活迷了心窍的三人忽略了一件事情,他们住的地方距离海边上百里地。等跑到地方天也亮了。到时候还能有多少力气杀人呢?
所以说,找内鬼也是个技术活儿,不能找笨蛋弱智。
……
听着涛声入睡,对苏克来说,是一种新的体验。
一阵阵哗哗的声音,潮湿带着咸味的海风,秋天的海边,很冷。秋夜的海边更冷,可小胖子领主就在这种环境里躺在硬邦邦的礁石上睡了一宿。估计也是仗着他皮糙肉厚,身子骨结实才没有受风着凉,换做一般人肯定得流鼻涕咳嗽三天。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醒了。坚硬的石板床躺了一宿,身上酸痛。睡爽了,可特么身子骨不太舒服。
他站在海边,眺望一望无际的海面。这个世界的大海跟他前世的大海没啥两样,都是阴沉沉的铅灰色,张嘴深吸了一大口潮湿凉爽的空气,凉气入喉冲入肺部,冷意沁人,浑身清爽。他使劲活动身体,扩胸,扭腰,踢腿,压腿,开叉,下蹲,渐渐地把身体活动开了,感觉不错。
他眺望四周,到处都是礁石,稍远的地方是一片低矮丛林,再远点的地方是郁郁葱葱连绵起伏的山脉。
苏克有些犯愁,这里的地形地貌一点都不复杂,不像是有山洞的样子。总不能在沙滩上挖个坑,然后说这里埋着宝藏吧?他摸着下巴咂嘴,实在不行只能在那片林子里想办法了。
他刚抬脚走了一步,感觉脚底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硌到了。他低头一看,是几个贝壳,灰色花纹,有点像牡蛎,但比牡蛎要大一些,都快赶上成人拳头了。他蹲下去拿起一个,没用多大力气就掰开了,黏糊糊的汁液里面是乳白色的肉,很新鲜。这个时候他才下意识注意到周围,吓了一跳,海滩上到处都是这种贝壳。
不是说赤霞穷吗,没东西吃饿肚子吗,这么多海鲜难道不能吃?老天,那些人到底都在想啥啊?
这个突然的发现,让苏克既感到可气又好笑,子民们呐,太愚昧了,守着宝地哭穷啊!
这种大牡蛎,肯定还有其他海鲜,海鱼,海带,海蜇,皮皮虾,蟹子,鱿鱼等等,靠着水产如此丰富的大海,如果再让子民们饿死,那他苏克不如找棵歪脖树挂上去得了。
不过这个事情暂且不急,先把宝藏的事情搞定再说。
他开始沿着海岸线到处寻找踅摸,天色越来越亮,远处一轮红日逐渐跃出海面,金芒闪射,霞光万道,波光粼粼的海面蒙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原本铅灰色的大海,逐渐变得蔚蓝。潮水扑打在礁石上,嘭溅出带着泡沫的白色浪花。
苏克扯开喉咙使劲的呼喊发泄,胖脸通红,海上日出让他很激动,仿佛回到了以前的世界,他挽起裤脚,在海水里尽情地奔跑呼喊,歇斯底里的发泄压抑在心底的那种孤单。
眼睛红了,嗓子喊哑了,他猛然停下脚步,而后又以更快的速度前冲。
站在一块灰黑色的礁石上,看着前方几十米远的一处断崖,灰黑色的崖壁下面有个黑黝黝的洞口。
这里是海湾的一处拐角,如果绕过去,至少得一个来小时,从这里直接游过去,几十米的距离,以他现在体能来说,也就几分钟。
他三两下脱掉身上袍子和棉质的白色内衣,裤腿撸到大腿根,甩掉那双破旧的羊皮靴子,光着膀子赤脚站在礁石上,晨起的阳光照在他那一身白花花的肥胖身体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漆,油光锃亮。
他的家乡就是海边小城,从小就跟海水打交道,八岁的时候就敢跟一群小伙伴们在大海里扑腾。游泳对于他来说,根本就算不上难事儿。
看着远出崖壁下黑黝黝的洞口,他深吸口气,纵身而起,鱼跃入海。噗通,浪花飞溅。
苏克像一条大白鱼一样快速地朝着那个洞口游去。
等他游到近前,才发现这个洞口比之前看到的大多了,得有三米来高,里面黑咕隆咚,不知道有多深,站在洞口就能感觉到从里面散发出来的袭人凉意,滴答滴答,有水滴声。
苏克犹豫了会儿,咬咬牙,装着胆子走了进去。
里面太黑了,他没有火把,也没有其他照明设备,只能摸着冰凉湿滑的石壁摸索着前进,很不好走,地上估计到处都是滑腻的苔藓,稍不注意就容易滑倒。深一脚,浅一脚,没有方向,就一直顺着感觉走。这么走不容易丢,如果感觉到前面没有尽头了,还可顺着石壁一路再摸回去。
忽然,前面出现了一点光,很微弱,但在漆黑的环境里,这点光就像是指路明灯,给迷途的旅者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苏克加快速度,那个光点也越来越大,等他走到近前才赫然发现,这是一片巨大的空间,石壁上镶嵌着几十颗像是珍珠一样的东西,散发出炽白的光芒,照得里面亮如白昼。
他目光向下……猛然睁大眼睛,迅速地趴在了地上,再次抬头时,他表情呆滞。血液急速涌上头顶,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是兴奋,是恐惧,还是激动,搞不清,就好像所有情绪糅杂到了一起,对他造成了无与伦比的震撼和巨大冲击。
老天,他看见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