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满觉得胳膊已经酸到麻木,陈四一只手支撑着她的大部分体重,但是下面两个女人也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才结束,她的手脚也便强撑着墙体,只希望能为陈四减轻一点负担。
上面的空气安静得可怕,旁边人的心跳声几乎都能听得清楚,但谁也不敢微微有一丁点动静。
翠枝似乎是生无可恋,不管梅姨怎么诉说她的苦衷,她的难处,翠枝都不为所动。
她从小便喜欢水仙,那时候不懂男女之情,后来长大了些,才知道原来女人是要喜欢男人的。
从未听谁说过女人与女人之间也有那种感情,但是她相信并确定,她对水仙就是那种感情。
她不敢明言,只能暗中默默喜欢着。
水仙与她不同,她见过无数男人,也讨厌男人。本以为她这辈子对男子都只会是捧场做戏,真正能陪她,能懂她一辈子的就只有她。
可谁能阻挡得了缘分的到来,李修寒就是那个打破她一切幻想,一切计划的人。
她讨厌李修寒,恨李修寒,他要破坏李修寒。
事情基本上按照她和梅姨预定的步骤进行了,可最后留给她的,只有痛苦和悔恨。
她不想再听梅姨的那些苦衷了,不管她想怎样,她都无所谓了。
梅姨发现翠枝无动于衷,便也心灰意冷了。
她气息沉重的呼吸了几口,“我对水仙也不是全无感情,她聪明通透,才貌不凡,可她越是优秀,我便越是对她满怀恨意,我不能让那个贱人的女儿好过。我本以为水仙死了,我心里就痛快了,可……”
梅姨也控制不住伤心起来,谁也不知道水仙死的那个晚上,她是怎么过的。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今天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明天我就去衙门将罪证都认了。”
翠枝看向梅姨,她的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说了出来,“娘,你好自为之吧,以后照顾好你自己。”
她说着便要转身离开,梅姨膝行几步,抱住她的腿,“不可!”她大声喊道。
“你不能去,要认罪也是我去。”梅姨说着爬起来,她扶住翠枝的肩膀,道:“我们可以好好活着的,卫白杨他们是查不出来的,只要我们不承认,衙门的人找不出来证据,就无法定罪。我们收拾东西,我还有不少积蓄,我们找个地方,平平淡淡的过下去,好不好?为娘的一定补偿你,一定弥补这么多年对你的亏欠。”
翠枝身体僵硬的站在那里,不管梅姨如何劝说都无动于衷。
活着也挺没意思的,她想。这几天,每一日都度日如年。
在外人面前,她还能强打着精神演演戏,可一旦一个人待着的时候,那种心里的愧疚和害怕就让她痛苦不堪。
她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凄凉。她骗了水仙,骗了李修寒,也骗了她自己。
骗了那么多次,她已经分不清真假了,但是真真假假又有什么要紧,总之是累了。
她看了一眼梅姨,再多骗一次也没什么。
“好,我答应你,那你要答应我,尽快收拾好东西,我们离开齐州县,我再也不想待在这个地方了。”
听到翠枝松口,梅姨欣喜的擦了擦脸上泪渍,连连点头。
可能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在心里生根发芽的恨意似乎已经慢慢枯萎糜烂,也不再是她认为最重要的事情了。
尤其是在看到水仙死的那一刻,她以为她会很痛快,可其实没有,有的只是痛苦。
梅姨回头看了一眼那两具尸体,闭上眼睛叹息一声,执念一生,痛苦一生。
翠枝寻短见才让她真正意识到,她在意的是什么。
本来今晚带翠枝来,是想控诉那个男人的罪行,让翠枝知晓她的难处与苦衷。
翠枝对她的不满甚至是憎恶,让她前所未有的慌乱与痛苦。
以前因为她带着那个男人的骨血,对她疏离与冷淡。
因着水仙的死,她一夜未眠,复盘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她才看明白,那些恨意只是支撑着她的信念而已,只是她以为最重要的东西而已。
等到她二人离开,陈四再也支撑不住,抱着路小满一个旋转,停落在地上。
路小满赶紧扶住陈四,轻声问道:“没事吧?”
陈四甩了甩胳膊,“嘶”了一声,道:“当然有事了,也不看看你多重,我的胳膊都要断了,你该少吃点了。”
路小满手一松,用力在他胳膊上一锤,“你才重呢。”
慕容飞宇和卫白杨也下来了,卫白杨清了清嗓子,小声道:“还是先离开吧,这里应是没有线索了。”
离开酒窖,翻过后院的墙,来到寂静无声的街道上。
路小满想到陈四刚才在酒窖那一跃飞起,便好奇心来了,“陈四,原来你会武功啊?”
陈四也没打算否认,装作一脸自豪的样子,“我没说我不会功夫啊。”
路小满凑得更近,“你学的是什么功夫啊,谁教你的?我看着简直可以跟慕容护卫不相上下了。”
陈四连忙摆手,“可别恭维我了,我可不敢跟慕容护卫相比,齐州县谁不知晓,慕容世家的功夫那可是在江湖上都是数一数二的,我算哪根葱。”
“那你是跟谁学的?你不是孤儿吗?我也从未听过你有师父。”路小满继续问道。
陈四看了一眼前面两个无声无息的人,轻轻一咳,带着一丝不好意思,“小时候有段时间大杂院来了一个流浪汉,他闲来无事教了我几招,不过他也就在大杂院待了一阵子,后来就走了,所以我这功夫也就不上不下的。”
“哦,原来这样啊。”路小满点点头,她看向前面的卫白杨,问道:“大人,你怎的也来酒窖了?”
“对啊,大人怎么来了?”陈四也问道,语气里带着不爽。
还特意嘱咐他不要陪着路小满来,看来是某人心存诡计,哼,陈四在心里没好气的念叨着。
卫白杨回头看一眼陈四,那眼神似乎在问,不是不让你来,怎么来了?现在还反问起他来了?
陈四迎着卫白杨的目光,我答应你不陪着路小满来,可我没说我自己不来啊,只不过是我自己来的时候恰巧碰到路小满而已。
算不得他言而无信。
卫白杨转过头去,语气如常:“我是担心你们打草惊蛇,慕容护卫功夫好,沉着冷静,我们二人过来打探一番最适合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