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自已故美利坚人古斯塔夫.雷利尔.劳蒙德的遗物
罗列、弥赛拉整理
来往书信——
亲爱的梅莎女士: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成了具埋葬在凤凰城某座公墓的墓碑底下的尸骸,我没有选择火葬。对我来说,能够多几天留恋世事的日子,于你而言,也许就只是两三个月前的事情了。
这段时间死神出来开工,在菲尼克斯,在纽约、伦敦、巴黎、芝加哥。但谁敢说给人以伤害的就定是它呢?当初29年的星期四距离我们快五年了,整个欧洲,仍有大部分人选择摆脱万有引力定律,将自己交付给天空,剩下背后跌幅逐渐轻微的数字,放弃等待。本人对半途而废者有着异样的鄙夷,我不明白,是人类给予了生命意义,抑或反之,这可能是哲学家该思考的问题,可既然我想到了,就理应得有个结果出来罢。
前者为年轻的我会选择的答案。
我家祖孙三代都住在这座亚利桑那州最炎热的大城市,然我父亲未能知其热爱的土地获此殊荣。古斯塔夫,我们家历代自称是来源拉丁美某名门望族的后裔,但我所见的,爷爷辈却仅是个拥有盐河上游大量荒地和畜牧场的拉丁农民。直到1879年,他成为达雷尔.杜邦的支持者,同意将盐河的附近地区命名为坦佩[1],接着过了十五年,坦佩市政府成立。我放弃爷爷父亲、叔叔伯伯所给我提供的建议——学做土地生意,而是选择在政府,成为了警察,我想以前家里莫名其妙多出的药就是从那个时候出现的。
我前半生过得快乐,人们说我这辈子就栽在这了,永远守着一个老地方,我依然是快乐的;没有像珀斯,有远方的向往(这可能和她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相关),亦没有太强烈的要工作挣钱的欲望,我的家庭殷实富裕。抛开出身,我在外干的活每月份就能赚八十美金,是一名美国白人士兵工资的22倍,这个差距使我既兴奋又悲哀,我的工作无非就是傻站在马里科帕的大街上,抓小偷擒色狼,处理雇佣杀手带来的各种务事,有时候呆看人来人往,望着苍蓝的天空,我经常到酒馆旅店关顾,吃喝的东西不是免费就是减价。我没有半点轻视军人或者心怀优越,我青年会是这种思想,现在是行将就木的老人了。我没出过凤凰城,正是因为如此晚才意识到自己过去的缺点。
在之前汇过去的信里,我对珀斯的生平作了梗概,素材大部分是她口述的,还有你们提供的资料信息。我自忖对我来说这是件既熟悉又陌生的差事,我的前半生给过无数罪犯做供词笔录,好听点是雇主称他们杀手,难听真实的就叫他们为了40或50美元捅人越货的穷鬼歹徒。这些人相似的经历,连结局的几乎一样,什么前战逃兵啦、南北方逃难民啦、流浪汉诸如此类,使我对他们产生麻木的可怜,偶尔有那么些个离经叛道的家伙能让我兴趣勃发。我在局里曾听说过某个叫弗朗奇的人,具体叫桑迪还是安迪早忘了,此君犯下的事就是被位农场人起诉,即他趁夜色偷偷潜入农场和主人的爱羊苟合,此后他便负责特地照料这只苏格兰绵羊,他将自己的祖屋腾给了她以作嫁妆,这事在我们局里现还盛传着。
所以我想你能明白,我们面见珀斯进牢子时会是何心境。在爱情里,我们知道自己渴望什么,在贫穷中,我们知道自己拥有什么;我出来得早,发育得晚,我整个不谙年代根本不悉此理,而丝毫不愁,我能轻易地满足我的需要。我总是在连续几个晚上,光顾某家赌场或者酒吧,我喜欢看酒吧的一位黑人侍者表演技艺,后来他死了,也不知是挂了还是离开这地方,反正我们都说他死了。我对几伙抢劫犯和歹徒在某酒吧碰面,因金钱财利和恩怨情仇互相火拼的故事已经厌烦至极,但凡美元和人有一者在,这种争斗便永不停息,一座新兴城市拥有任何恶战所需要的条件和口实。
我见过许多有志之士成为一名警察,只为抚民安邦。可当时仍有不少人清楚那些为点小钱杀人如麻的家伙的本性,于是就选择给提升城市经济生产总值作贡献去了。娱乐场所方面,我们开始纵容某一部分人——俗称阔佬,他们来这里无非走两条路——妓院与酒馆,有的仰仗着自己欧洲人身份,就进入赌场。这些人有了闲钱就来这寻欢作乐,饿不死加心甘情愿,我们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果不其然,他们对城市的发展起到点作用。
我的爱情五味杂陈,没有谁了解我的感受,除了三十八个春秋前的艾碧斯。我发现自己是一直工作的状态,间歇则投身在爱好上,我画技普通,作画出来勉强可以看出是某景某物。菲尼克斯的大自然是暗淡的,在这片灰蒙蒙的土地上你会感觉死气沉沉,连光与色都乖巧地避开这里,天晓得这里坐落着一座城市呢?所以有牛仔、歹徒、赌场的喧闹、妓院的合欢来增添其风采。我厌倦了描绘西部大铁路,房屋楼宇,故把笔触用在我自认为符合城市地域的位置,这貌似吸引来了一个小姑娘的注意。
我和她在酒吧认识,虽然我告诉自己进出这里的人往往可信度不高,但我还是和她开展了一段短短的恋情,让我厌弃的是她32围皮囊内表示的心态。开始她的心态是典型的被富养过的女孩才有,她的眼睛是天蓝色的,两只可爱的卧蚕静静地躺在眼眶下,看起来有种笑的感觉,睫毛弯得柔和又甜美。和她清纯的椭圆形的脸蛋相比,身材倒显轻佻而机灵。
我记得是酒吧厕所门前,米莉安洗完手出来,手上湿漉漉的,她发现我弯腰驻在那,她便以为是个变态,我遂让她看我的画。误会解除,我就把她领到专供警务员的公寓里,她评价了我其他的作品,我不知她的年岁和我差距,三年、四年、五年还是十年,也许我已经忘却。两天后我们坠入爱河,我教米莉安画画,她则教我和各种各样的名流打交道,她可能仅以为我是个特立独行的艺术家,而我头次避免了使警察的身份和阔佬们交流的尴尬。她后来知道了就充分运用起自己的商业头脑,声称有那些阔佬的来源底细,这让我们亦过了一段阔佬的日子,尽管我根本不是管这个的料。
我们在一起六个月的时光。她喜欢印象派,我不以为然,我们常在公园骑单车,累了就写生,或在草丛里求欢,这些当然是在好不容意放假的时候。我要迫切的话就不会去她家,而是让她来公寓里,靠在她的32围上,贪婪地闻吸乳体和嘴舌中的薄荷香交融的味道,我喜欢她没有喷香水的习惯。我们共同阅读《马里科帕报》,她的法语有着很浓的乡土气,有时读完觉得无聊,我们就相互依偎一整天。对此我的舍友快被我逼绝交,我见过米莉安的哥哥,我在他的眼里好像我强奸了他的女儿一样,酒吧便就作为我们的中转站。像是做间谍般小心翼翼,这种状况直到某个中午结束,我们在家饭店进午餐,当培根肉卷、土地泥、鲱鱼端来会,我再次看见了她哥哥看我才有的眼神。
“能换家店么?”她可怜兮兮地说。
我正吃着,被这话惊到:“怎么了,不是经常来这吗,而且都已上好了?”
“以后别来了。”
米莉安支支吾吾的样子使我大致猜到了什么,而我仍旧是平静和气地让她解释自己的异样,她讲的是所有“凄美”爱情故事中的一贯结局。她宣称她有多爱我,可是她哥哥鄙视我,她妈妈鄙视我,他们想我不能光有钱就代表有娶她的资格,有些东西是出生就刻在你脸上的,我询问她真实想法。“Non, tu me fais confiance.Je t'aime bien.”
我怒斥了她,说以为我听不懂法语,这话的意思是:不,你相信我,我只是喜欢你。而并非“我爱你!”她想给自己创造出爱而不得郁郁痛苦的痴情人设,只可惜打错如意算盘了,我法语精得很。我这么告诉她,她就在直接餐桌上哭了起来,周围投来的目光实在难以忍受。我好言安慰,心里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变得这副田地,她应该是如她名字——米莉安,妩媚、娇小玲珑、不顾体面的,这些在之后长达一星期的冷战中全然消失不见了。
期间我和米莉安聊,我告诉她不要把上层社会的偏执带回到自己的思想中来,次日她离开了,突然了无音讯,舍友们都觉得有必要与我和好如初。可我对她感情还在我脑海里滞留,我的工作却是顺心顺意,我升任为一个侦查组组长,凭这身份我有了底气,并着迷了一个黑人女人,我想这次我是意图尝试下姐弟恋了。我在一家赌场碰见她三次,通过站在她旁边大声嚷嚷的卷发妇人,我得知她叫崔西。
我和她搭起讪来,当时就穿着一身警服,可以想象她表情有多诧异,简直以为我要拉她进局。她扭扭捏捏的说了大串话,讲的像是北非语言,我的大脑误把这接收成调情的信号,看见她面前刚失败的注码,我就拿出沓钱放去,准备把她领到赌场顶楼。可没想到的是忽然冲来一个怒不可遏的男人,将我绊倒在地摩擦,若不是有几年从警经验,练过个把身子,代价就不会是一身断骨、四五颗牙齿和右眼黑淤青了。因为我没来得及听女人解释就昏过去,半年后,我带人端了那个赌场,牢里的常客终于不再是老鼠蜘蛛及雇佣刺客了。政府对我们大加赞赏,记者添油加醋,整个局的人衣着肃威,人们喝得尽兴,只有我的心里仿佛跟石头栓着,有种堵塞的痛苦。我把帽子着装整理的舒服干净,不让我觉得像在低头。
我第二次感到拥挤般压迫是这事过去后十年,珀斯进到这间豆腐渣监狱里。此时我的心情不再像往日,好奇她一个加拿大女子怎么会千里迢迢地来到菲尼克斯,害怕她是否会利用机会脱身——我知道牢里的住了好些个月的几名男子,没有睡觉,现如今,我依稀可看见我梦境中飘荡的凶手。他们借由疾病将我残忍杀害,很早20世纪初我意识到真正的毒恶,伴随这新型酷刑科技诞生预定好人选,要是我没清楚了解到,有人用电流传感到他们油脂粉腻的头皮里,破坏他们的神经变成痴呆,那我就会变成痴呆的;除此之外还要遵循些旧法,鞭打至他们全身开花,拿烫水一点点浇灌在他们的皮肤间,然后尽情聆听这世界上最美妙又犯呕的声音。
我或像个变态,这是你从字里行间察觉到的,但我想你明白,残害我的绝不只是疾病,这个世界谁都可以做凶手,悲哀的是当知道了这点的时候。我的死亡苍白。懊悔没告诉你的是:这是个被掩盖包装得闪光灵灵的阴谋,却因光芒叫凶手如蚁附膻,蒙蔽了真正的伦理纲条、道德常规、传统信仰,贾斯汀.拜希福尔认为的无知是最大的一种罪恶似醍醐灌顶,这即任何人皆为凶手的原因。我曾一度死在它的手上,有的人没有,珀斯就是,所以我说她承蒙着阿兰贝尔的眷顾,违背众神意志者,幸运之神。
您诚挚的朋友
劳蒙德
[1]坦佩,美国马里科帕县的一个城市。它起于丘陵,最初因其与希腊奥林匹斯山附近的坦佩谷极为相像故得名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