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子洁依旧没有醒来,村子里发生那样惊天动地的事情并没有令他有丝毫反应。
憨歌邪道士让葛道长带他去看看野子洁,他说他可以消除葛道长心里的疑虑。葛道长看到憨歌的时候,就觉得自己道行肯定不及对方,不免低下了平时高傲的头颅,对其毕恭毕敬,一方面是怕憨歌对他不利,另一方面是想学习一些特殊的修为。
葛道长像只导盲犬一样带憨歌到了野子洁的跟前。
憨歌邪道士一脸憨相,大大咧咧,走路甚至会摇晃身子,但是目光却炯炯有神,好似闪电般敏锐,所及之处,无一幸免,任何虚假奸邪,全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天气在白兔她们离开的时候已经微微转晴,该有的大雨似乎也被带走了,并没有滋润干涸的沙石,只是逐渐进入黑夜。
还是之前搭好的草棚,野子洁静静地躺着。
不相干的村民已经在恐惧之中熟睡,在噩梦里挣扎。好事的,伤心的,参与的几位村民跟着张老村长在旁边张望着,他们也很想知道野子洁到底是怎么回事,张老村长在心里盘旋着——那个疯女人曾经的疯话,难道真的会实现么?
那可就是整个天光七厝的千年浩劫!
那位憨歌道长,身体和他的名字一样,憨相。个头要高出葛道长好多,不太像是传统的南方男子的身型,体格宽阔,肌肉健硕,头圆耳大,鼻阔唇厚,倒像是佛祖的化身,要不是那身讲究的蓝色道袍,着实跟道士联想不到一块儿。
他进草棚的时候,腰快弯成了直角,让他有些微的不悦。
憨歌仔细地察看了野子洁的身体,从头到脚,再到细微的手指甲里面,时而皱眉,时而挑眉,嘴里默默地念叨着什么,旁边的葛道长侧耳细听,却什么也没有听到,只觉耳边似蚊虫嗯哼。
令憨歌有些惊讶的是,这位十三岁的少年,身体却像是成年人那般结实,肌肉发育得很成熟,同时,他以特殊的法力洞察到,躺着的这位少年全身散发着一种罕见的气息,常人无法感知,这种气息尤其让修道之人着迷,呼吸一口仿佛仙气入鼻,神清气爽,涤荡着心灵。
虽然已经有些许感觉,但具体是什么类型的气息,来源于哪里,憨歌暂时还不是很明白。
他搭手在少年的腹部,以暗灵之力运行,想找到答案。
然而,他所动用的暗灵之力,从清到浊,从重到轻,瞬间反复了几百个来回,却都被罩在少年身上的强大屏障阻挡回来。
他皱眉了,心里暗暗叹气!
心念:“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样的灵物?”
目不转睛,凝神静气地看着憨歌观察少年身体的葛道长也是愁云满布,想要发问,却又怕惊扰了蓝袍道士,不问吧,一些疑问不断地袭击上脑,渐渐地,心里有些焦急。
终于,他没有忍住。
“敢问大士,可看出些什么来?”轻轻地问道。
修道之人,总是尊称法力比自己强的同道中人为“大士”。
蓝袍道士闷声回道:“叫我憨歌就好,不是什么大士,没那么大神通。”
葛道长急忙陪笑:“大士谦虚了,在下虽然道行低微,但眼睛还算可以,看不差,看不差……”
“随你!”
憨歌并没有抬眼看那满脸贱笑的道士,也没有过多的废话,也不想跟他过多计较,叫什么,都是无所谓的,这样类似的称呼,他听了好几万遍,总想对别人说,自己本事确实没那么强,但别人似乎从来不听,就像这位堆笑的道士一样。
他们总认为他们自己的眼力不错,但其实是奉承的本领不弱而已。
憨歌他自己见过真正的大士,本领高到他只能像只呆鹅,根本叫不出“大士”这两个字来。
葛道长不懂他的心思,依旧拱手作揖,毕恭毕敬,自顾自地说着。
“在下葛存旭,传承元境天宗正统道法,虽是勤奋,但本质稍有愚钝,在道法上总是精进不多,还望大士能够指点一二,不甚感激。”
听到“元境天宗”的时候,憨歌心里惊了一下,但是他依旧没有回头去看葛存旭,他觉得——葛存旭果真是资质愚钝,可能连元境天宗派系的万分之一道法都没习得,不然也不会是这副嘴脸。
那可是一种改天换地的道法,修得上好,才算是他口中的“大士”。
质蠢啊质蠢,自己有着“大士”般的道法,却低三下四地称呼别人为“大士”。
可笑!
“不敢当!你话太多!”
憨歌厉声回了这么一句,吓得葛存旭微微向后倾斜了一下,身体一个冷颤,感觉自己自尊心稍稍收了点伤害,一时间闭起了嘴巴,良久没有言语。
尽管憨歌从始至终没有看过他一眼,他还是些微欠身,向前方赔罪陪笑。
或许是为了赢得憨歌的好感,他过了好一会儿,又说了一句:“这身体我查过,似乎并无异常。”
憨歌也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只是淡淡地说道:“这是个大法,你我都解不开。”
葛存旭连忙追问:“大士知道何人可解?”
憨歌心里涌上来一股脾气,喝道:“你关心这做什么?!”
葛存旭迅速弯腰,拿衣袖擦擦额头被吓出来的汗珠,诺诺地道:“学习!学习!”
“不该问的不要问!”
“是!是!”
两位道士终于从草棚里出来了,天已黑,夜已临。憨歌仰头看天,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双臂平举,在空气中挥舞了一番,隐隐约约在虚空中出现了一幅蓝影的符画,圆盘大小,中间线条交错,时隐时现。
接着,他就像扔一块瓷碟一般,用手腕轻轻一扬,那符画立刻就飘到了苍穹之中,由小变大,在苍穹深处一闪即逝。
葛存旭赞叹不已!
赞叹之余,他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他拿眼四下打量,疑惑道:“奇怪,刚才村长和几个人还在这里呢,怎么都不见了呢?不会不打招呼就回村里了吧?”
蓝袍道士动作结束,一双瑞眼望向村子。他出了草棚的时候就已经发现有些不对劲了,只是,他需要先完成他刚才的动作,那个动作是耽误不得的。何况,他经历的事情已经很多,再怎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他也不会乱了方寸。
盯着村子看了片刻,他忽然就沉下脸来。
随着憨歌的脸沉下来,村子里也阴沉了下来,仅有的几盏灯光在最后的时刻被黑雾吹灭,眼前越来越黑,越来越黑,笼罩着所有的颜色,黑烟般像这边涌来。
憨歌虽不慌忙,但动作极其麻利,眨眼间,一道巨大屏障已经在十米开外布了起来,像是一道金色丝线织起的线墙,上接苍穹,左右无限,下接地府。
法眼顿开,憨歌看到对面黑雾之中一个巨大的身影,一步一步地向自己缓缓行进,每迈一步,都令旁边的黑雾翻滚抖动。那黑影看上去像个人影,好似刚才站在这里的老村长的模样,但又不真实,再看时,却像是站立的巨型水牛,甩着长长的尾巴,顶着巨大的牛角,前蹄成了灵活的双手,握着两把长长的大刀。
憨歌惊愕!
他似乎回忆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