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臷人果然与众不同,一路上走走停停,歇歇闹闹,欢声笑语不断,载歌载舞随时,大队人马走的还没两条腿的瘸狗爬的快。
三人从小生活在按部就班的厚土村,哪见过这样的场面,早被欢声笑语所感染,暂时抛却了满腹的烦恼,玩到忘情处似乎忘了此次出来目的。赖皮蛇明明眼睛已经好了,故意装瞎子抱着阿美的玉臂不放,一会嚷嚷着要学唱歌,一会吵闹着要学跳舞,臷人似乎见怪不怪,还拿他们俩开起了玩笑。又因为乾天一时高兴向臷人要了成堆的美食给小猴,一人一猴的关系越发亲密,已经变得形影不离,本来就显得憨乎乎的小猴吃爽了美食后出尽了洋相,给大家带来无尽的欢笑,特别是当感觉到赖皮蛇视力恢复了还占美女便宜后,不是趁乱往赖皮蛇屁股上抽人脸似的左右开弓抽两下,就是往他吃的东西里丢点恶心的东西,害的赖皮蛇连猴带乾天都骂到一百多号祖宗了。
宇轩冷眼旁观着,刚开始还不觉得小猴有多宝贝,在看见小猴的表现后,主意一下子来了个大转弯,只见小猴一会跳到吹鹤骨笛的小伙那学吹笛,一会到调瑟的师傅那学弄弦,样样乐器上手即精,件件玩器过手即通,害的几个笨点的小徒弟差点没被师傅骂吐血,宇轩羡慕嫉妒的不得了,特地找乾天商量可否将小猴转让给他,乾天倒是很大方的答应了,可是小猴甩给他满脸的嫌弃,在被多次拒绝后,又打起了自己去找灵兽的心思。
还没到晌午,车队就停了下来,三人还以为前面出了什么意外,一打听才知道臷人要做饭了,回头看看走过的路,可能都不够乾天跑一盏茶的。
几个妇女将自己收拾干净利索后,支起镬、釜、鬲、甑等做饭,阿美指挥几个男女把酒浆、鲜果等美食都摆在毛毡上。宇轩和赖皮蛇在家时跟着长辈男人喝过酒,乾天长这么大可是一滴酒都没沾过,看着他们抬出来的美酒,是又激动又害怕。阿龙爷爷不光自己能喝,劝酒的本事比酒量还大,见实在躲不过去了,乾天端起牛角镶金杯,喝毒药似的喝了一小口,只感觉一股辛辣火线燃烧似的一路辣到肚里,还没反应过来,火线又反顶到口腔鼻腔,咳嗽几下,涕泪俱出。
阿美带着几个长的如花似玉的姑娘展现着百灵一样的歌喉捧壶把盏过来敬酒,这些美女们周游各个部落,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对付这三个酒场上的雏鸟,比易如反掌还容易,没几个来回,乾天和小猴喝倒了,宇轩喝吐了,就赖皮蛇好点,装傻充愣的在众美女群中手舞足蹈,着实幸福了一把。
口干舌燥,头疼欲裂,恶心难受,想死的感觉一股脑的袭来,乾天终于感受到醉酒的威力,心里默念着以后再沾酒就剁手的誓言,可是依然难受的连眼都睁不开。
太阳已经偏西,金色的阳光让这个世界变得是那么的温柔美丽。
“你醒啦!来人,给乾天兄弟拿点水喝。”耳边响起阿龙的声音,乾天一只眼紧闭,一只眼半睁,模模糊糊看见一个黑色壶口靠近嘴边,晕头晕脑靠上去,一口气将送到嘴边的水喝的是涓滴不剩。
阿龙说道:“一看就知道你是第一次喝酒,酒这东西,当真是妙不可言!男人一旦沾染此物,一辈子都割舍不下!不喝的时候想,喝多了又难受,喝正好了又让人把持不住……对了,晌午时你说了什么还记得吗?”
虽然一睁眼就天旋地转头疼想吐,但是闭着眼说话还是能坚持的,“我说什么啦?我只记得你爷爷给我的杯子是只镶金嵌宝的牛角杯,这招好厉害,这一条腿的杯子只能拿在手里,你们的美女看见谁拿着杯子就往死里灌……我服了你们了……似乎还被赖皮蛇拉着跳了舞,唉,对了,宇轩和赖皮蛇他们怎么样?”
“他们早醒了,正教我爷爷磨制带有倒刺的鱼钩呢,他们可真有些真本事……别老躺着了,起来走走,散散酒气,现在已经申时了,你睡了俩时辰了,清醒清醒晚上接着来,我告诉你啊,这喝酒就要一场接一场,要不你这辈子都别想练会喝酒!”
“诶,中午我、我有没有说什么出圈的话吧?”乾天有点露怯又有点难为情的问道。
“你别问,问到心里也是病!我答应宇轩不告诉你的,怕你难为情!没事的,醉酒后说的话都不当真的,更何况我们臷人满嘴里跑马,到哪都是开玩笑逗人发笑,就算哪天我说漏嘴了,别人也会认为我在讲笑话!”阿龙越说,乾天越觉着问题严重,但是看他一脸拒人千里的样子,头一昏,又躺下闭目养神了,因为他相信等没外人的时候他有的是手段让赖皮蛇把实情全都讲出来。
阿龙见乾天不愿讲话了,笑了笑就跑去看爷爷钓鱼,刚到三人身后,“阿嚏”一个喷嚏,老头吓得一哆嗦,鱼竿差点扔湖那头去,跳起脚来刚要骂,“阿嚏!阿嚏”两声,赖皮蛇和宇轩也都打起了阿嚏,直接就把老头给打蒙了。
一边的阿美跑过来笑道:“你们三个屎壳螂打喷嚏,都臭满湖了,叫爷爷怎么钓鱼!”
宇轩看看赖皮蛇,赖皮蛇刚笑了两声,又突然戛然而止,弄得众人都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宇轩见状略一思忖就知道赖皮蛇是什么意思了,说道:“大家不要见怪,是这样的,几百年前我们村子里出了个奇人,他总结出来了一套《喷嚏占卜术》,喷嚏怎么打,什么时候打都是有讲究的,而且每占必中。此时正是申时,我三人无病无灾,身体又个顶个的棒,《喷嚏占卜术》上说:无病时,申时打喷嚏,必遇无妄之惊悚,对人不利!这喷嚏打的蹊跷啊!”
赖皮蛇回头问阿美道:“你们往常去三苗也走这条道吗?别走岔了路掉进狼窝里!”
“每次都走这条道,而且每次都在湖边大石处休息,这边不但风景好,还能补给储水,也能洗洗涮涮,特别是天热的时候,这清澈见底的湖水可是后面珍禽异兽降温的绝佳去处,每次路过都是如此,从没遇到什么意外啊!”阿美满脸莫名其妙。
宇轩道:“要是小凡在就好了,毕竟她的占卜术已经小有成就,即使算不出什么事,也能大体算一下祸从何处来,现在这没抓没落的感觉真不好受!”
大家正气嘴八舌的议论,队伍后面的厨娘突然哭着跌跌撞撞跑了过来,一路跑一路叫:“不好啦!不好啦!我的天啊,后面的人都倒地上吐白沫子啦,这下可活不了了,我的天啊,这可怎么办啊!眼看他们就活不了了!”
见厨娘的脸色不仅没有因剧烈跑动发红反而泛着青色,老者吼道:“站住!阿立的妈,不可向前,我看你脸色也不好!你先站原地把事情说清楚。”
宇轩和雪儿两人自小情投意合,雪儿的医术连师父羊长老都赞不绝口,平时宇轩也向雪儿学了不少医术,见此情景,急道:“不管是否是虚惊,大家赶快用布条封住口鼻,很有可能遇上了瘟疫。阿美妹妹,麻烦你赶快通知其他人先用布掩住口鼻远远分开站着,千万不要扎堆聚在一起!告诉大家不要恐慌,待弄清楚真相,我们自有办法解决!我兄弟赖皮蛇可是有法术的半仙之人,请大家放心!”
赖皮蛇悄悄的对宇轩耳语道:“你真看得起我?你还是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我刚才说的话是想先稳住大家再说,总不能看着大家还没病死先被吓死了!看见没?此行的麻烦这就算开始了,我们要时刻惊醒着点,你也别愣着啦,快去看看乾天吧,他估计还醉的不省人事呢!”
休与山上,德厚等人经过一阵挖地三尺的翻找无果后已经离开,不知道是回去商量对策还是转移到山下凹晶潭继续搜查。见众人都已经离去,千鹤几人这才敢堂而皇之的坐在棋台边缘上分析玄星当时的心境。
雪儿提议道:“千鹤,毕竟你和二叔是亲叔侄,血浓于水!我们帮你分析,你努力把自己当成二叔,体会他当时的心境,也许就能像小强说的那样,真能让我们找出点线索。”
千鹤一摆手说道:“我爷爷奶奶去世的早,对二叔来说这世界上就我父亲一个亲人,如果篾匠爷爷说的没错的话,那时候我二叔已经知道我父亲盯住了他背后的秘密,所以心情肯定糟糕到了极点。他留下的诗里面提到了落花、黄昏、彩霞、白练,现在想想啊!咳,都是短暂的精彩过后瞬间消亡的颓败之象!我想,当时二叔是不是也想来次绚烂的消亡?听乾天母亲说二叔夫妻两人的感情堪称同辈之人的楷模,从二婶殉情这一点就看的出,两人爱情已经超越了生死,他绝望之时怎么就没有想想自己的爱妻和幼子?难道他的心真的已经被伤的不能再透了?也许,男人的爱和女人不同,遇到这样的事女人会找心爱的男人倾诉和求助,男人往往会把痛苦留给自己……我想,二叔上山前已经多次想到了死亡的结局,当看到无限美好的夕阳的时候,感觉到死亡一步步迈近,他应该想了很多,为了爱妻和幼子的安全,他不能将秘密告诉二婶,篾匠爷爷又没有根基,所以只能把自己用生命捍卫的秘密留给他的好兄弟,他这才在山上精心策划了一个迷局,不料这个迷局没有等来天英大叔,等来我们几个,真是造化弄人啊!”
另外三人听着千鹤的分析不住的点头。宇凡自语道:“二叔没有选择离开村子,看来这个秘密非同小可,只有留在村子里才是最安全的!我们现在要打起一万分精神,不能让二叔的英灵失望啊!”
小强说道:“我觉着千鹤哥分析的很对,二叔肯定是将迷局留给了天英大叔,并且他确信天英大叔看到这首诗后一定能勾起什么回忆,不用太伤脑筋就能找到答案,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会者不难嘛。你们说二叔遗诗里出现的几个方位是不是都指向了同一个地点。”
“你说什么?方位?同一个地点?让我琢磨琢磨……嗯!说的有理,你这句话提醒了我!这首诗除了感情细腻的像个女人外,方位频换是最大的特点!大家跟我来!”一鹤突然来了精神,所有的阻碍好像一瞬间得到了解放,答案也呼之欲出,他心中有了个大胆的假设,他要去验证,要把答案揪出来。
千鹤在小强耳边一阵耳语,小强神秘一笑,转身展开纵跃之术,三跳两跳就下山了。
千鹤指着对面悬崖,说道:“雪儿,你看见对面悬崖顶上的那五株大桃树没有?等会你就给我盯牢它们。宇凡,你的占卜术是我们中最厉害的,触类旁通,天文地理自然厉害,你就负责盯着太阳落山的方向,你的位置最重要,麻烦你一定要小心谨慎,这一次不成就要等到明天这个时候!而我的任务就是盯着小强……”
小强一句话提醒了千鹤,脑海里突然闪出了一个越来越清晰的轮廓,越细分析越觉得有理,他决定用多方定位法。只见三人在千鹤的指挥下背靠背三角站立,雪儿盯着桃树,宇凡盯着黄里泛红的夕阳,千鹤伸长了脖子往山下寻找,边找边指挥另外两个人的行动。
西边天空慢慢变成了橘红色,太阳的光线也越发的柔美了,从群山的间隙望过去真是美不胜收。为了寻找山下已经身在二叔宅院旧址的小强发出的信号,千鹤指挥着大两女调整着方向好一阵忙活,往南走多了,雪儿看不见完整五棵桃树,往北走多了,宇凡方向的太阳就被西边的点金山给挡的死死的,等能照顾到两个姑娘的视线了,千鹤又找不到小强用铜镜发出的闪光信号,三人像懒驴蹭痒痒一样背对着背搓来蹭去,要不是刚才德厚等人上山之前已经将其他村民撵走,估计早招人怀疑了。
就在太阳要完全沉没的时候,千鹤突然惊喜道:“我找到小强信号啦,你们俩呢?”
宇凡和雪儿声音有点发颤的说道:“我们这边也一切正常!看来就是此地了。”说完,宇凡一下坐在地上,心里有种委屈的想哭的感觉,似乎经历了很多苦难后终于达到了目的,她心中已经默认答案就在脚下!
千鹤认真环顾四周,自己所站的地方,往前看的见五棵桃树和瀑布,往西北看太阳尚有光芒照射,往北看小强手里的亮光兀自闪着,也许当年二叔就是孤零零地站在这个地方,看见了山上桃花和瀑布,想移栽桃树到山下自己的花圃,扭头一看自家花园里已经是残阳晚照,忽然想到自己已经有赴死的打算,何必又将桃花移至圃中使落红污于泥淖?唏嘘感概之时灵机一动想起了迷局。
此时小强已经跑了上来,看见三人站的地方,说道:“我的天,费这么大力气,找到的地方就在这里,就是最普通的一块平底啊,别说奇才了,就是蠢材也不会把东西藏这里啊!这才离棋台有多远!平时小孩子经常来这边玩耍,大祭酒和长老们肯定也不止一次的将此处踩在脚下,这要有秘密的话,十几年前就被发现了!”
一句话把俩女的说楞了,千鹤修长的臂膀一挥,说道:“不对!整座山上就这一个地方能三方都可见,还有,你们回头往东看,乾天家的院子也正好看的见,往其他方向迈一步,这四个位置至少会消失一个,这难道就是巧合?”
“现在我们脚底下半拳厚的土下就是岩石,根本不可能挖坑埋东西啊!”小强说道。
千鹤没有理会小强,抽出随身带的骨匕,坐在地上,将脚下一尺见方的土一层一层的剥离到旁边,雪儿顾不得脏,将泥土一撮一撮的碾碎重新检查了一遍。
小强看着无聊,问一旁的宇凡是用什么原理找到这个位置的,宇凡清清嗓子,像个老师父一样说道:“竖子可教也!你这小武痴,光顾着学法术,你哪里知道,没有这些大道之理做基础,你那也是盲修瞎练!现在夏至刚过,山下桃花早已经败落多时,可是山上气温较寒冷,所以现在还有桃花开。夏至前后,太阳要申时以后才能落山,并且落山的方向不在西边而是西北……”
“找到啦!”
三人看向千鹤,千鹤正手抚着青石激动的颤抖。
注:
1、鹤骨笛:河南贾湖遗址曾出土了距今8500多年前的七音阶鹤骨笛,这是世界上已出土的距今年代最早、保存最为完整的乐器实物,其他遗址也出土过鹤骨笛,如余姚河姆渡遗址。
2、瑟:《说文》瑟,庖牺所作弦乐也。最早的瑟有五十弦,故又称“五十弦”,后来改良为二十五根弦。唐代李商隐的《锦瑟》里就有‘锦瑟无端五十弦’。
3、镬、釜、鬲、甑:镬——煮肉的铜器,无足的鼎,现在一些南方人对锅的发音还是镬(huo);釜——和镬差不多;鬲——煮饭的器具,三足;甑——可以用来蒸东西的食具,以上的用具有陶器、瓦器、铜器。
4、喷嚏占:《汉书·艺文志》有《嚏耳鸣杂占》十六卷,但是已经亡佚,宋代俞诲写的《百怪断经》中有喷嚏占,子时主酒食,丑时主女思,寅时主女相和,卯时主财喜,辰时主酒食,巳时主人来财,午时主有客来,未时主有酒食,申时主惊不利,酉时主文人来求,戌时主合,亥时主吉利。细看一下,作者应该是个吃货级的财迷。以后大家莫名其妙打喷嚏时候不要再说是谁谁骂你,谁谁爱你,那显得太low,仔细对比一下古人的喷嚏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