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洛无奈地道:“请刘妃过来吧,或许听到刘妃的声音,王爷会清醒一些。”
铁痕犹豫了一下,“王妃,这只怕不妥吧?”
刘妃是侧妃,侧妃其实就等同是妾侍,如果说纳当晚,夫君选择在正室房中过夜,妾侍不得有异议的,更不要说来到正室府中接人了,那简直是僭越冒犯。
白小洛不知道这些风俗,正欲说话,红橘便道:“王妃,刘妃娘娘识大体,怕是不会来接的。”
白小洛哎了一声,看着烂醉如泥的花千万,“这弄不好又是我的罪过了,你就不能先洞房花烛明日再找我问罪吗?真是烦人!”
铁痕听了这话,淡淡地看了白小洛一眼。
“在地上铺个垫子,想办法把他推上去,再给他拿张棉被,将就一晚,等明天他醒来再算吧。”白小洛吩咐道。
眼下也没其他好办法了,铁痕也同意。
红橘悄然走过来,压低声音对白小洛道:“王妃,那您今晚也睡这里吗?”
“打开窗,散散臭味,我不睡这里还能去哪里睡?”白小洛这样说着,看了一眼沉醉的花千万,还有他身上的呕吐物,他不许任何人接近,自然就不能换衣服,“哎,算了,我今晚跟雪生睡。”
“小姐是跟奶娘一个屋的。”
因着封号还没下来,所以,荣华阁的人只能先叫雪生为小姐。
“让奶娘去跟你们挤一个屋。”白小洛道。
“那不行的,小姐晚上得喝三次奶,总不好叫奶娘来回折腾。”红橘道。
白小洛皱起眉头,“那荣华阁就没其他房间了吗?”
红橘沉默了一下,道:“本来是有的,但是之前太傅出事的时候,您邀请了几位族中小姐们过来陪伴,把客房收拾干净之后,她们都怕被牵连不愿意过来,您一怒之下就让人把客房的床都给砸了。”
作孽!
“我如果在这里和他睡一个屋,刘佳音怕是要多想了。”白小洛知道女人的醋劲一旦发作起来,会有多大的杀伤力。
那刘佳音看着还是挺温和的,如果没有必要,最好是不起冲突让她继续维持温和的样子。
哪怕是装的。
白小洛决定去跟董妈妈挤一下。
她很享受私人空间,跟董妈妈睡一起,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但是,躺下来之后,却发现董妈妈的呼吸有些急促。
“睡吧,董妈妈。”白小洛道。
“老奴,老奴有些紧张。”董妈妈讪笑了一声,跟主子睡一铺,还真是她生平头一遭,免不了有心理压力。
白小洛很无奈地起来,“那你睡,我出去找地方睡。”
“不,王妃,您睡这里,奴婢去睡红橘的屋。”董妈妈说着便要挣扎起来。
“躺好,不要动,睡。”白小洛压住她的肩膀,威严地道。
董妈妈见她面容正色,哦了一声,慢慢地躺了下来,却有些担心地看着白小洛。
白小洛道:“我回去睡吧。”
偌大的王府,她竟然无处容身,也总不好到别的院子里去睡。
回到自己的房间,花千万已经呼呼大睡。
铁痕守在旁边,支着剑闭着眼,听得脚步声,他便警觉地睁开眼睛。
“刘妃那边,派人通知了吗?”白小洛问道。
铁痕一怔,“王妃恕罪,属下忘记。
白小洛道:“去说一声吧,免得让她白白等一场。”
“是,属下这就去!”铁痕站起来,又看了看花千万,“那就劳烦王妃先照顾王爷。”
白小洛瞧了花千万一眼,睡得跟猪一样,“一时半会,他怕是醒不来,放心吧。”
铁痕拱手下去,这刚走了没多久,铁痕又转了回来,神色有些焦虑,“王妃,梁妃娘娘逃了出来,到翠玉院闹事,婆子们拦不住,侍卫不敢下手,请王妃去一趟。”
“梁妃?”白小洛叹了口气,今晚还不够乱吗?还来一个疯梁妃来闹事。
“今晚热闹,怕是惊动了她。”铁痕脸上的肌肉紧绷,“现在闹得新房一塌糊涂,王妃还是去一趟吧。”
白小洛叫了如画进来,“你在这里看着王爷,我与铁痕侍卫出去一下。”
如画应道:“是!”
铁痕看着白小洛,“王妃,属下在这里守着吧。”
他实在不愿意去掺和女人的战争,尤其,女人的武器是指甲牙齿,太凶残。
白小洛看着他,“别想,铁痕,我不好受,你也休想好受。”
铁痕发出几不可闻的叹息,默然地跟着白小洛走。
他实在记不起来哪里得罪过王妃,就算有,也是王爷授意的,他无辜啊。
翠玉院是刘妃住的地方,新房也是设在了翠玉院。
今晚锣鼓喧天,热闹非凡,梁若阁里距离前院很近,自然就惊扰了。
今日大家都高兴,谁都没顾得上这位被暂时禁锢在梁若阁的废妃,加上今日下人奴才们也有好伙食,梁若阁的两名侍女把梁妃反锁在屋子里便出去吃酒,没想到这疯子力大无穷,竟把门给砸开逃了出去。
说她疯,也没疯彻底,径直就奔向翠玉院,简直像土匪入村,见什么砸什么,刘佳音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早就吓坏了。
倒是刘佳音陪嫁过来的婆子和丫鬟够凶狠,强行上前架开,可架不住梁妃又抓又咬的,她们又不敢真跟梁妃动手,不过是片刻功夫,几名丫头婆子的脸上便“精彩纷呈”了。
白小洛来到的时候,梁妃已经扑在刘佳音的身上,大声痛骂,“是你这个狐媚子,是你要入门,抢了王爷,若不是你,本宫不会被王爷嫌弃的,我打死你这个贱人。“
铁痕看到那些丫鬟婆子的脸就想转身走,白小洛一手抓住他的衣领子,冷冷地道:“铁痕,去把梁妃拖开。”
铁痕脸色晦暗不明,“君子动手不动口,且男女授受不亲,属下不敢冒犯梁妃。”
“有什么后果,我替你担着!”白小洛道,说罢,朝铁痕的屁股踹了一下,铁痕扑上前去,只得伸手抓住梁妃的衣领子往后拖。
梁妃转身,朝铁痕的脸就抓过去,铁痕连忙松手往后躲,可梁妃比他更快一步跳了上来,抱住他的脖子,朝他的脑壳咬下去。
白小洛见铁痕不再端着那张高冷的脸,才满意的上前扶起刘佳音,“你没事吧?”
刘佳音吓得嘴唇发白,一个劲地颤抖,精美的喜服被扯烂,脸上也划出了两道血痕,发髻歪出一边去,头发乱糟糟,耳环被摘除了一只,耳朵流血,说不出的可怜狼狈。
白小洛便是女子也不禁心疼起来,回头吩咐婆子丫鬟,“还不赶紧去打水过来给刘妃洗脸?”
她不经意地看了铁痕一眼,很惨烈,额头和脸颊都有牙齿印,脖子两道指甲抓痕,而铁痕维持也终于维持回一贯的高冷,因为他已经解下了腰带系住了梁妃的双手,且迅速把她捆绑在屋中圆柱上。
梁妃依旧破口大骂,脑子里也不知道哪里来那么多恶毒的话,问候刘妃的祖宗十八代到未出生的重孙子。
白小洛听得头皮发麻,随手拿起一块布就堵住了她的嘴巴。
刘佳音欲言又止地看着那块布,白小洛回头一看,才知道是刘佳音的红盖头。
她只得拿下来,再换一块上去,把红盖头递给刘佳音,“脏了点儿,不要紧吧?”
女子一般都有这样那样的小女儿情结,结婚的东西都得放一辈子以示矢志不渝。
刘佳音站起来盈盈福身,长睫毛挂着泪珠,“惊动了王妃,实在是妾身的罪过。”
白小洛犹豫了一下,伸手扶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没事,我还没睡,先坐会儿吧。”
铁痕转身要出去,白小洛马上就叫住了他,“你有什么话跟刘妃说。”
她可不愿意亲口说出花千万如今正在她的梨花院里呼呼大睡,留下这貌美如花的新娘子在这里独守空房,未免太残忍。
铁痕诧异地看着她,“王妃指的是什么?”
白小洛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王爷呢?”
铁痕看着十分老实地摇头,“属下不知道,王爷喝多了,说要出去散散酒气,不让属下跟着。”
白小洛差点摔倒。
“嗯,去找一找吧,看王爷去了哪里,找不到的话,就送梁妃回梁若阁。”白小洛挥手道。
铁痕差点摔倒。
行,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铁痕拱手出去,有几不可闻的咒骂声音从他嘴里流泻出来。
白小洛环视了一下这新房,桌子上的饭菜,合卺酒杯,龙凤喜烛,都被打翻在地上。
墙壁上和窗棱上的大红喜字被剥下,丢了一地残红,椅子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酒也洒了一地。
这倒是娶正室的架势,不说其他,便是大红龙凤喜烛,便只有娶正妻的时候才可燃点到天明。
白小洛正打量着,却闻得刘佳音肚子里传来“咕噜”的声音。
她转身看着刘佳音,刘佳音难堪地低下头,蚊蝇般的声音从唇边溢出,“妾身失礼了。”
白小洛对风俗了解不多,但是也知道新娘子只有在出门的时候才吃点东西,嫁过来一大堆的繁文缛节,是顾不上吃的,只有等到新郎回房间,两人喝交杯酒才吃点饭菜。
顶着十几斤重的金玉冠,又折腾了一天,不饿才怪呢。
“收拾好地方,再给刘妃张罗点吃的。”白小洛吩咐道。
刘佳音感激地看着白小洛,“谢王妃,时候不早了,王妃早些回去歇着吧。”
白小洛嘴里道:“确实不早了,也该歇着了。”
她是这样说着,却没有起身走人的意思,毕竟,铁痕还没来,梁妃也还没送走。
刘佳音看着一地的破碎,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她的新婚之夜,就这样被毁掉了。
白小洛安慰道:“这个,闹新房的习俗一直都有,听说闹得越是凶,新人就会越幸福,你别放在心上,便当梁妃是来给你道喜了。”
骂着人家祖宗十八代来道喜,可真是前所未见。
刘佳音没说什么,但是她身边的丫头红飞则忍不住抱怨了,“王妃娘娘,这梁妃不是一直都关着吗?怎地忽然跑了出来?幸好是没伤着刘妃娘娘,不然王爷看见不知道多心疼。”
白小洛脸上的怜惜慢慢收敛,这丫头的话倒是尖锐得很,梁妃是关着的,能放她出来的唯有她与花千万,花千万是断不会放的,这丫头的意思,是暗指她指使梁妃来闹事。
刘佳音厉声怒斥,“掌嘴,王妃跟前,有你说话的份吗?”
刘佳音这愠怒,自有一股子威严,不亏是大家小姐。
丫头吓得连忙噤声,退到了后头掌嘴。
刘佳音歉意地道:“丫头不懂事,王妃请不要见怪。”
白小洛看到那丫头自己打自己的力度很大,不过是几巴掌下去,脸就红肿了起来,业务精通啊,看来不是头一遭被自己掌嘴。
不外乎是两种情况,一种是这丫头往日也很不懂事。
要么,是主子严格。
若丫头不懂事,是绝对不会带过来陪嫁的。
看来,是后者了。
“算了。”白小洛是从现代来的,对这种动辄打罚的做法不太喜欢。
“还不过来谢谢王妃?”刘佳音脸色沉凝,厉声道。
丫头走过来,垂下红肿的脸,声音很平静地道:“奴婢谢王妃不罪之恩。”
果然训练有素,言词之间,不带一点委屈。
白小洛是个长期办案的人,擅长从细微处观察内里。
丫鬟这话,或许就是刘佳音心里所想。
念及此,她站起来道:“收拾好之后,早些休息吧。”
“送王妃!”刘佳音连忙站起来福身。
白小洛转身离开,刚到门口,想了想便又回头道:“不必等花千万了,他喝得酩酊大醉,在荣华阁住下了。”
刘佳音的面容煞白,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如常,轻声道:“那便请王妃好生照顾王爷。”
白小洛嗯了一声,走了。
刚出到院子里,便见铁痕站在外头,黑漆漆的像一堵墙横在了白小洛的面前。
“王妃方才不说,为什么忽然又说了?”铁痕一直都在外头,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跟刘妃说不至于伤人。
“开始不说,只是不想让她憎恨我。”
“那现在呢?”铁痕的眸子在漆黑中闪着光芒。
白小洛径直往前走,“现在?现在我说了。”
既然不是那么单纯,来日也必定有纷争,那就没必要顾念什么面子情分了。
“是的,王妃说了,但是王妃为什么忽然又说了?”铁痕步步紧追着问。
“铁痕侍卫,你过界了。”白小洛淡淡地道。
铁痕道:“好奇而已,王妃不回答便算了。”
白小洛便果真没回答,铁痕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这位王妃的气度和昔日大不一样了。
“你跟着我做什么?梁妃还在屋中呢,你去把梁妃送回去。”白小洛忽然止住了脚步,铁痕正兀自沉思中,差点一下子就撞了上去。
铁痕面无表情地道:“属下要照顾王爷,先走一步。”
白小洛看着他随即就疾走,不由得啼笑皆非。
梁妃有那么恐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