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至今还清晰地记得,十年前那个一身红衣似蝶的女子,用那冰冷地没有一丝温度的双手,面目狰狞地扑倒自己的那段记忆。
她的表姐夏沁,掐着年仅五岁的自己的脖子,声嘶力竭地吼道:“我问你,是不是你把我和徐扬的事告诉了我父亲!?”那个时候的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一向知性优雅、温柔娴熟的表姐表现得情绪如此失控,夏雪妍被其吓得惊恐不已,拼命地摇头道,“表姐,你是不是误会妍儿了!妍儿并没有把你和徐扬哥哥私奔的事告诉舅舅啊!”
“骗人!我和徐扬私奔一事只有我同你说过,如果不是你,我父亲又怎么会知道此事!?然后……然后派人害死了他!!!”女子痛哭流涕,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夏雪妍又惊又急,此刻因窒息而憋红的小脸一阵通红,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她的舅舅和母亲一行人及时赶到,她才得以捡回一条小命。
她的舅舅狠狠地把她的女儿甩到房间的一个角落,将近咆哮地呵斥着她道:“混账东西!你在发什么疯!?竟然想要谋害你的妹妹!?”
夏沁捂着疼痛的手臂,眼圈红红的,嘴唇也有些泛白,泪珠随着她有一搭没一搭的抽噎而滚落着,长长的睫毛宛如逆光的蝴蝶,在她面上撒下了一片阴影。“妹妹……”她冷笑一声,目光怨恨地看了一眼躺在自个母亲的怀里的夏雪妍,讥诮道:“她还真是我的好妹妹啊……”说完,女子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捂住胸口猛地喷出了一口黑血,随后整个人倒在玉簟上一动不动。
“徐扬……沁儿这就来找你,你……可要一定要等着沁儿呀……”夏沁喃喃自语,嘴角慢慢地浮起一抹惨淡的笑容。
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夏洱海脸都白了,回神冲着屋内的人大喊:“都还愣着干什么!快,快叫大夫呀!!!”
“沁儿!沁儿!你怎么了!?你不要吓爹爹呀!”他急切地冲过去,搂着怀中的女子内心悔地肠子都青了,是他,是他低估了她女儿对那个男人的情,他原本以为那个男人的死最多换来她女儿一段时间的消极颓废,但却怎么也想不到,她的女儿居然会以死殉情!
夏沁双眼呆滞地看着夏洱海,眼角的泪水化为了一股仇恨,她是永远都不会选择原谅这个人!要不是他利益熏心,铁石心肠,现如今的她也不会和自己的心爱之人相隔阴阳两地!夏沁嘴角多出了一抹嘲讽,然后用力推开了他。
她的这个爹,早就不是她当年那个宅心仁厚的爹了,七年前深夜的那场大火,她身怀六甲的母亲为了救不听劝阻而贸然冲入火海中捡东西的她,不幸被那屋顶掉下来的木桩砸死了,又因为困在火海中,等人们发现她时,已经是一具被烧得模糊的尸体了。她父亲一直甩不掉心中的那片阴影,总是认为是她害死了自己的生母和弟弟亦或是妹妹,从那场火灾过后,他父亲性情大变,一改以往宽厚慈祥的形象。以前对她是宠溺有加,现在对她是不闻不问,甚至把她当成一个发泄心中仇恨和升官发财的工具。这次为了能让自己顺利当上国丈,他不惜逼死她的心上人,只为让她乖乖当那个荒淫无度、昏庸无能的皇帝老头的嫔妃。
夏沁只感胃里一阵翻腾,嘴里忽然再次呕出了一摊黑血,原本呆在她娘怀里的夏雪妍吓坏了,瑟瑟发抖地搂着她娘的脖子,一直不敢睁眼看眼前血腥的一幕。
许久,她听到她母亲呼唤她的声音道:“妍儿,你的姐姐……快要不行了……她……有话要对你说……你快过去吧。”
“什么!?”夏雪妍惊地瞬间睁开了双眸,看着地上死气沉沉的人,她没有半分犹豫便冲了过去。
“姐姐……你忍着点,大夫马上就来了!”她一急,眼角便有泪水涌了出来,“妍儿……妍儿当真没有把我们的秘密告诉任何人!姐姐你要相信妍儿呀……”她泪如泉涌,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道,夏沁看着两眼泪汪汪的女孩,轻启唇瓣,说,“妍儿别哭,妍儿你过来,姐姐有悄悄话要对你说……”夏雪妍抹了抹泪水,把身体慢慢地凑了过去,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瞳孔越缩越小,最后两眼一黑,直接失去了意识。
“……”夏雪妍从回忆中回过神,指尖的琴声变得越来越急促,时而琴音高耸如云瑟音低沉如呢语;时而琴音飘渺如风中丝絮;时而瑟音沉稳如松飒崖,时而瑟音激扬,时而琴音空蒙,纤纤玉指,划过那七条弦,最终戛然而止,站在她旁边的丫鬟惊愕地抬头,发现从没失手过的自家小姐把那七弦琴弹断了足足两根。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婢子问道。
夏雪妍没有应答,只是此刻眸色冰冷地没有一丝温度。
自从那天她表姐服毒自杀后,她每夜似乎都能听到她表姐临死之前在她耳旁说的那句令她毛骨悚然的话,“找到真凶,不然我化为孤魂野鬼也不会放过你……记住了……”,每一次,她都大汗淋漓地从睡梦中惊醒,由于长时间处于精神崩溃的状态,年幼的她最终病倒了,足足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之久。那天,她重返当时她表姐告诉她秘密的那个清幽的花园,在四处转悠的时候,她在草丛中发现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这种珠子在阳光下居然会散发出一阵色彩斑斓的霓光,是她在府上从未见过的神奇玩意!
“这叫虹珠,相传只有赵氏明一族拥有,世间仅此两颗而已,这么珍贵的东西,你是怎么得来的?”徐氏有些诧异地盯着她的女儿道。
“是妍儿在后花园里捡到的,妍儿也不知是何人落下的。”夏雪妍摆了摆手回道。也许是因为这珠子出现得着实蹊跷,徐氏便在丞相府上下四处打探这珠子的主人,然而,最终都无果,就在她快要放弃了的时候,庶女夏梦梵却意外地戴着一条用虹珠装饰的手链,出现在她的面前!
“说,是不是你把我表姐的事告诉了我舅舅!?”夏雪妍把夏梦梵堵在回去的路上,咄咄逼人道。
夏梦梵皱眉,瞪眼道:“你在胡说什么呀!?”说完,她抬脚便想走,但是却被夏雪妍带来的一行人拦住了去路。
“这颗虹珠,是我在后花园里捡到的东西,全府上下就只有你一人身上有这种珠子!后花园外墙高筑,向来不许外人进入,就算要进去,也要得到我娘的允许,拿到钥匙方可进去,而你的东西居然会出现在那里,不是你那天在偷听,又是谁!?”夏雪妍将近咆哮道。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她给本小姐抓起来!!!”她一声令下,站在旁边的几个婢子岂敢半分怠慢,上去便把夏梦梵使劲按倒在地上,夏梦梵被她们弄得胳膊一阵生疼,急地试图挣扎开背后两人的双手,然而却没有用。
“放开我!我根本就没有进去过后花园!这颗珠子,我一个月前就已经丢失了,至于它为什么在那里,我也不清楚!”夏梦梵情绪有些激动道。
“人赃并获,居然还想狡辩!你觉得本小姐会相信吗!?”夏雪妍伸手,一巴掌扇向对面之人。
由于府上出了一条人命,又有道士直言不讳地指认庶出二小姐是最近“扫把星”元神附体的宿主,只有等到她及笈之年,这个元神才会自行离开她的身体!不过,倘若不尽快除掉她,府上不久也将会迎来一场更大的灾难。夏伯候对道士的话耿耿于怀,由于他的爱妾赵姨娘再三求情,思虑再三的他才决定留这个庶出女一条小命,虽不杀她,但也让她永远滚出这个家,没有他的允许,不许其再踏进丞相府半步!
这可着实是大快人心!自从这个庶出女走后,她就成了她爹唯一的掌上明珠,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在府上就没有得不到的!可是,她表姐的死是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倘若不是夏梦梵这个贱人,她至今都能够活的好好的!
一想到这,夏雪妍的眸底便闪烁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仇恨如同潮水在其胸中汹涌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