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璟回恭义府带明文进房间,把伺候的下人退了,掏出竹筒就要抽信出来看,明文忙制止:“四爷,直接拿给大将军吧。”
程璟也知私下读信不好,但实在忍不住心中好奇,“这是军中机密,你都不是军中人,何必自惹麻烦。”
程璟道:“就算给也是给姐夫,他是羽林将军,负责吴候安危,干嘛给周瑜。”
明文道:“给谁都行,四爷你不要搅这淌浑水。”
程璟不满道:“你这鼠目寸光,不知一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既然被我碰上了,就不可能甩手不管。万一这信上有什么大逆不道之言,或是栽赃陷害的话,到时吴候追问起来,我们一问三不知,岂不是暗吃哑巴亏。不看白不看,看了麻烦是自己找的,不看,麻烦是别人给的。”程璟说完干脆抽出密信,在灯下一看。
“丞相在上,在下已将长安楼船草图绘出,十二月一号丑时,游方码头接头。”
程璟看完心中一惊,又一喜,惊的是长安草图被泄密,喜的是,自己能截获这封密信。
长安楼船是东吴水军最大的楼船,历时三年,耗费人力财力不可计数才建成的一艘巨型楼船,船高百米分三层,上可行军列队,贮粮渡马,横跨长江,所向霹雳的一艘战舰。
长安楼船,是周瑜为主帅,上列五千水军,三百划浆手,十个船长皆是周瑜亲自挑选出的勇士,他们上可骑马冲锋,下可捣鼓江水,有对敌狂风暴雨的勇气,更有视死如归的志气。
正因为这艘无往不利的长安战舰,让隔江刘表不敢宣战江东,曹操不敢觊觎,这是东吴的一条蛟龙,是周瑜最坚强的后盾,更是他呕心沥血的结晶。
长安楼船对东吴水军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荆州刘表虽也有十万水军,工部也试建过楼船,但屡试屡败,空耗财力。
试想一艘楼高的大船必然重心难稳,要在江中抵抗风浪必有诀窍,至于什么诀窍程璟也不得而知,这个秘密周瑜必然会严防死守,工部侍郎公输映更要守口如瓶,长安楼船的草纸肯定被销毁了,卫钧一个门外汉怎么能描出来?
先不说真假,假的作罢,真的可是要出大事,草图泄密,岂不是给曹操水军机会,并且两军交战,军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曹操水军知了长安楼船弱点,一击即溃。
程璟也知,水战是东吴对抗曹操彪悍陆军的唯一优势,程璟更知道,曹操狼子野心,绝不会容许吴候南面称孤,这一仗迟早要打,曹操这个奸贼已有所行动,吴候却还蒙在鼓里,更是引狼入室,心中盘算下来,不禁心中为东吴前途捏了一把冷汗。
次日程璟匆匆来找孙瑜,孙瑜正在西厢房与宠妾秋雅叙聊,见程璟过来笑道:“怎么了,一大早上哭丧着脸,我这府上哪里不满你这位四爷的意了?”
江东危机潜伏,程璟见孙瑜还有心思开玩笑,心中不满,木着脸道:“姐夫,请书房说话。”
孙瑜因程璟打败了夏侯杰,得吴候赞赏,心中对他高看几分,所以不像以前当他是孩子,见他脸色不好,也不多问原因,带程璟入了书房。
程璟关上房门,把昨日截获的密信递给孙瑜,孙瑜看了脸上一白,惊问:“此信从何而来?”
程璟把昨日之事说了,“那人当时奄奄一息,交代完便气绝身亡,我连身份也没及时问出,猜测是周将军手下暗中调查卫钧的亲兵,偷了这封密信,但露出马脚被人追杀,恰好被我撞见,生死关头只能转交给我。”
孙瑜紧锁眉头,心中偏信程璟所言,问到:“那人死了?”
“恩,”程璟肯定点头,“我查了脉搏,确实死了。搜了身也一无所获。”
孙瑜道:“此事事关重大,我要像大将军佐证,此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没了,”程璟把明文拦住。
孙瑜几分紧张道:“叫明文把嘴巴守紧些,此事切勿外泄。”
程璟不明白,急道:“这还有什么好守秘的,直接杀了卫钧除了这个祸患,难道还留着为己用,也不怕养虎为患?”
孙瑜叹气道:“你不明白,若是别个就算了,卫廷明是曹操的人,就算要处置也要给他先定罪,不明不白杀了,只怕曹操借机发难。”
程璟听了撑不住气道:“姐夫你怕曹贼做什么,这一仗迟早要打的,现在曹操刚经北伐在许昌休养生息,趁现在军力还在疲软之际,逼他发兵,这是作战的最好时机,再拖下去只给曹操更多准备的机会。曹操的优势是兵多将广,劣势在水军参差不齐,此战宜速战速决,我们不能打持久战的。”
孙瑜知程璟所言也有道理,但程璟忽视了一个潜藏在东吴的最大危机,就是荆州刘表、若是曹操先打东吴,最好的情况是刘表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坏的情况是落井下石,趁火打劫。
若东吴与曹操作战还有三成胜率,刘表便把这三成降低到毫无胜算,孙瑜不敢冒这个险,吴候更不会轻易对曹操引战。
孙瑜突然想到一事,责备道:“上次赵云与卫钧对战,你为什么求太史慈将军出手相救,若是让卫钧把赵云杀了,赵云是刘备帐下猛将,你帮刘备做什么好人?”
程璟脸腾的一下红了,紧张到语无伦次:“这,这关赵云什么事,现在是说卫钧,他是曹操派来的细作。”
孙瑜道:“好了,此事我知道了,你只管好自己别到处乱说,我自会上报吴候,由吴候定夺卫钧生死,不需你我在这空算计半天。”
程璟知道孙瑜是不敢得罪曹操,心中瞧不起,“哼”了一声转身走了,还没到门口,门被拍得响亮,好像有人要冲进来,门外有凄厉的嚎哭声:“老爷,你快看看宝儿,宝儿这是怎么了?”
孙瑜听秋雅在外哭,不知发生何事,大跨步上前开门,秋雅已瘫倒在门前冰凉的大理石板上,怀中紧紧抱着一个从胳膊耷拉下的脑袋,口中吐白沫,翻着白眼,全身不停抽搐的宝儿。
孙瑜两眼一黑,脑袋“嗡”的一声响,差点支持不住忙扶住门栏蹲下:“怎么回事?宝儿,宝儿?”
秋雅哭道:“老爷,快救救宝儿,老爷。”
程璟探出手时,宝儿的小手已经冰凉透底,也凉了他的心,毕竟只是个五岁的小男孩,就是素不相识,夭折也会可怜。
大夫还没来的时候宝儿已经停止了抽动,双眼紧紧闭上,死了。至始至终没说一句话,没哭出一声,就这么安静而可怕的离开了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