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盆子她又把手畔一个小包袱拿了过来:“吴妈还收拾了几件衣裳给姑娘,还有几瓶丸药,嘱姑娘按时服用呢,不然又要睡不好觉了。”
长缨只管答应着,把药接了过来。
她有头痛的隐疾,具体也不记得是怎么落下的。总之在那段混沌的往事过后,她时常就会感觉到头疼。
前世里她被困扰一生,这一世里虽然没再重历那段过往,但终归事实存在,这病症还是遗落了下来。
“吃完早饭跟我上趟街。”她打开随身妆奁上起妆来。
紫缃纳着闷走上来帮忙:“去做什么?还用上妆?”
要知道进入卫所之后,日常的她其实鲜少动用脂粉。
“长兴州有间极有名的卖胭脂的老字号,我们去转转。”长缨食指挑了些唇脂在唇上,细细抹开来。
紫缃也就更纳闷了。
会上妆已经不简单,还要上着妆去逛胭脂铺子?
程湄昨夜里自小花园里出来,回房后心还是荡个不停的。
她从来没见过那样的杜渐,以往她眼里的他虽然也不好摆弄,但仍称得上随和,甚至可以说,她在他面前总还隐约带着几分睥睨之势。
为什么不呢?她是前程似锦的程家的二小姐,而他只不过是个底层的庶民。
然而当时他那一翻脸,她竟然就怵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脸翻得太过让人意外,她整个晚上脑子里想的都是他气势威严而不容逾越的样子。
她辗转了半夜,勉强睡了会儿,到天亮用了早饭,踌蹰着还是没敢去找杜渐,便起身往畅云轩来。
甫进门,就见紫缃正隔着珠帘在里屋给沈长缨更衣。手里一件浅紫春衫衬得后者原本白皙的肤色更加如同润玉。
她走进去:“将军要出门?”
沈长缨束着腰带:“听说春晓斋的脂粉不错,去看看。”说完又冲她一扬眉:“湄姑娘可要同往?”
程湄不大想去。但再想了下,她忽然又挺直了腰道:“理应奉陪!”说完跟丫鬟抛了个眼色:“传话去让杜护卫准备,我和将军要出门。”
昨夜里她跟杜渐那出戏,长缨是看了好半段的,眼下她这么安排,长缨自然知道她这是要借她这风头把杜渐往外约。
她也懒得理会,反正她这趟出去就没打算避着她,就算她跟着,她要撇开她也是轻而易举。
程湄见她无异议,暗暗放了心,又跟丫鬟加了一句:“只让杜护卫跟着就行了,其余人不用。”
一刻钟后到了角门下,杜渐已经扶着剑来了,神情也是一言难尽。
长缨本要点点头打个招呼,见程湄已经抢前挡住了视线,也就算了,与紫缃先行一步出了门。
铺子是家古色古香的老式店面,客人不少,看装扮应该都是城里的富户或者贵眷。
长缨让店家拿出两盒胭脂,与紫缃在一头凑着脑袋说话:“胡同尽头有间赌坊,里头有些猫腻,回头你应付程湄,我去看看。”
紫缃恍然点了点头。扭头看去,只见程湄正缠着杜渐说着什么,嘴角撇一撇,显然也看出端倪来了。
长缨冲她笑了下:“什么时候把你这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毛病也改改。”
紫缃嗔道:“您还说我呢?奴婢这还不是跟您学的!”
长缨咳嗽着,也就不说什么了。
在凌家夫妇的宠溺下,她并没有过出什么寄人篱下的窘迫感,分寸她是有的,但在谨守着自己沈家人身份的前提下,她活得肆意和舒畅。
早前在酒馆里杜渐直言打听她来历的行为若放在当初,她肯定不会那么平静收场。
更别提亲眼看到程湄居然死死收缠已婚身份的男人,虽不说她会上前指责什么,总归不会与她虚与委蛇。
可如今的她内心毫无波澜。
“这个杜渐到底是什么人?”紫缃悄声道,“我看他倒并不把程湄放在眼里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