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个世界这么些天了,长歌其实依旧不太习惯。比如没有闹钟的日子,里外层层包裹的纱袍,鞋底过薄的鞋子还有感觉什么都兜不住的肚兜……
至于梳头,原谅她实在是不懂盘发。况且她只有一根玉钗,只能把上半部份的头发简单地卷圈盘着,用玉钗紧紧地固定好。连这都是她跟着白沉香学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学会的。每日早上起来都得浪费好长时间来穿衣盘发,她只能安慰自己熟能生巧,习惯就好。
翌日,小九不负所望前来唤她的时候,她一骨碌便爬了起来,丝毫不敢赖床。赶紧梳洗一番,胡乱吃点东西垫肚子,然后带上医书前去后山找神医。
上次来的时候,长歌还紧张地在白南星面前出了糗。这次却意外地冷静,大概是因为这次只是把神医当作考官来看待了,学霸嘛,最不怕的就是考官了。
开门的还是上次那个小药童。名唤小七。
“神医爷爷,弟子前来打扰了。”长歌恭敬道。
“上次的书,可是背熟了?”神医开门见山。
“回神医,都记住了。”长歌也不含糊。
“说说看,这套医书主要讲了什么?”
“上半部分重点论述了脏腑、经络、病因、病机、病证、诊法、治疗原则以及针灸等内容。下半部分则除了论述脏腑功能、病因、病机之外,还重点阐述了经络腧穴,针具、刺法及治疗原则等。”
“嗯,我问你,平人何如?”神医点头,再次提问。
“人一呼脉再动,一吸脉亦再动,呼吸定息。脉五动,闰以太息,命曰平人。平人者不病也。常以不病调病人,医不病,故为病人平息以调之为法。人一呼脉一动,一吸脉一动,曰少气。人一呼脉三动,一吸脉三动而躁,尺热曰病温,尺不热脉滑曰病风,脉涩曰痹。人一呼脉四动以上曰死,脉绝不至曰死,乍疏乍数曰死。平人之常气禀于胃,胃者,平人之常气也,人无胃气曰逆,逆者死。另,春胃微弦曰平;夏胃微钩曰平;长夏胃微耍弱曰平;秋胃微毛曰平;冬胃微石曰平”。长歌不假思索,不疾不徐对答。
这丫头,看来确实背下来了,倒不知实践如何。
“那我再问你,今有一人于壬午夏病热,喜立日中,且恶凉饮,脉则皆伏。群医咸谓三阴症。你怎么看?”
这古代夏日又不像现代整日里空调冰棍冻西瓜,大热天的怎么得三阴症?长歌略作思索,给出答案,“不可妄下结论。此人虽乍看为阳气不足,但亦恐为阳极似阴,温热之大症也,若误用辛热,殆矣。弟子曾闻九州大一统时期,坤德癸丑春夏间,京中多疫,恰似此状。故需亲自望诊,了解详情,再酌情定夺。”
“哦?你连此等久远的疫情都了解过?”这倒令神医稍感意外。
“徒儿愚钝,怕对医书的理论理解有所偏差,便到藏书阁找了些医书杂记和医学案例来辅助理解。碰巧看到了这样一则案例。”长歌如实作答,“这还要感谢师父早几日赐给弟子的玉佩呢!”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医者当秉着对病人负责的精神。若一味只是按照医书上的理论来治人,恐为庸医。
这丫头的医术天赋尚未可知,但胜在有钻研进取的精神,也懂得人命关天,不是那等人云亦云之辈。起码拥有作为一个合格医者的资格。
神医稍感欣慰,“不错,今天就到这吧。接下来,你便跟在你师兄身边好好学。”
看来这是过关了?
长歌心下稍安,不忘对神医道谢,“谢谢神医爷爷,弟子定加倍努力。”
长歌不愧是学霸。刚从神医那儿回来,便又奔着藏书阁去了。除了吃饭睡觉,行针泡药浴,其他时间都不见人影。
等到外出归来的白南星再次见到长歌的时候,发现她显然清瘦了些许。忍不住念叨她,“你如此用功,连身子都不顾了,就不怕还没等到找齐那十味药,你自己倒是先垮了?医书又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看得完的,欲速则不达,你还是先跟着我辨药、采药……”
没等白南星念完,长歌摸了摸鼻头,忍不住打断道,“那个……大师兄,我……我前些天其实已经把藏书阁一楼所有药草类的医书都看完了。”
白南星错愕地望着长歌,“你说……一楼所有的药草类医书你都看完了?”
长歌生怕他有什么误会,补充到,“呃……确切地说,应该是都背下来了。”因为总感觉好像曾经都学过似的,但是这句她没敢说。
顿时白南星眼睛瞪得更大了。神医谷藏书阁的医书数不胜数,哪怕是翻都得花上好几个月才翻得完。看完就已经很恐怖了。还背下来了?就连他这个人人称道的医学天才都忍不住问道,“用了多久”?
不过长歌看书的效率本就不是常人所能比的。她发现很多医书其实内容差不了多少,还有许多相互争补的,她第一遍确实是翻着看的,主要功夫其实都是放在了挑书上。然后才开始看书的。加上那种总是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看起书来就更快了。可以说,她第二遍也差不多是翻完的。最后,她还帮忙把这些医书都整理了一遍。整理完后,其他弟子都明显感觉看起医书来循序渐进、由浅入深的,甚是高兴。不少弟子还对长歌好是赞颂了一番。
“大概一个多月吧”,长歌倒没有将这些事情告诉白南星,只是如实回答。
白南星突然想看看这丫头脑子里到底是什么构造,怎么如此妖孽。自己当年把一层的药草类医书背熟可是用了整整一年。这已经是他人望尘莫及的地步了。她居然只用了一个月?白南星突然心里又生起了一股挫败感。什么天才医圣,这不有个更天才的出现了吗?看着一脸淡然完全不知道自己完成了多么骇人听闻的壮举的长歌,白南星默默无语了。良久,他方才反应过来,“你花了一个多月就已经把药草类医书看完了,那你之后干什么去了?怎的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长歌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啊,这个啊,本来我是打算看完了医书好跟着师兄去采药辨药什么的,但是我看完书后师兄您不是刚好外出诊病了嘛,我便只能等师兄回来了。但这干等着多无聊啊,刚好这月份适合采荚,我便采了些,煮熟捣烂,和白面及诸香,制成皂体,用于去垢。试用之后,感觉效果还略胜于澡豆呢。我便多做了些,给神医爷爷、沉香她们都送了些”。
“爷爷也有?这等女孩子家喜欢的东西,他没嫌弃么?”白南星很不给面子地拆着自家爷爷的台。不知怎地,他心里居然有点吃味儿,早知道他就不出去诊病了,与其面对那些老是自己作出一身病来折腾他的千家大小姐,不如呆在神医谷陪长歌捣鼓这皂糕呢。
噗嗤——长歌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白南星不解。
“大师兄,您不愧是神医爷爷的得意门生。还真是了解他老人家。他说觉得浪费时间在这女儿家的用物上,还不如多背几个方子来得实在。不过多亏了他老人家的嫌弃,我这几天不再是只和香而作了,换了些药草,弄成了药皂。能除垢、止痒、润肤、美容、养颜、还能改善一些轻微的皮肤问题。不过还需要进一步确认才敢让人使用。这不您回来了,赶紧帮小师妹看看吧……能得到医圣大师兄的指点,这药皂啊,可真是与有荣焉。”长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
能有用武之地,白南星当然是乐意为长歌效劳的。
不过,他还真没想到她居然会有这等闲情逸致。中毒一事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弦。那十味药并非那么容易寻得来的。她明明知道,却并没有郁郁寡欢,反而还倒腾起这等连平常医者都不太可能愿意钻研的东西。方才他还劝她不要太拼命,倒是他多虑了。
她如此天赋,达到针王等级想来并不难。现在,端看那十味药的下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