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烟雨只能看着两人的背影转出了珠帘外。隐约听到宋然问道:“先生刚才的话是何意?似是之前见过烟雨?”
秦无尘似是很不高兴地道,“当然是字面的意思了,我是大夫,之前救过她有什么稀奇的……你这是……”声音却越来越小听不到了。
许烟雨把从小到大的事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遍,她身体一向很好,除了八岁那年被烫伤后,娘亲怕她留下疤痕,请了一个很有名的专治烫伤的男大夫外,平日里给她看病的都是医女。她不曾见过秦先生,除了这次外,之前更是不曾落过水。他一定是认错人了。
想起落水前的事情,又是一阵难过。她和娘亲去慈安寺里上香,刚进了城门,就发现城里的气氛不对,街面上出现了大量的官兵,正要去打听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就有人悄悄地给她们递了消息,宫中巨变,爹爹和弟弟被抓,她虽然震惊和难过,眼前却更是担心母亲的身体。看着母亲瞬间毫无血色的脸,决定先不回府了,等安置好母亲后再想办法营救爹爹。
刚转过一个巷口就听到后面一队人马匆匆走过,有人问道:“人呢?抓到了没?”
“报告大人,属下等人到慈安寺的时候,她们已经走了,一路追来并无发现。”
“一群废物!城门口加强守卫,凡是进出城门的人员车辆,一律撤查!”
许烟雨一阵心惊肉跳,她们下山的时候母亲怕她受不住热,就让车夫带着她们走了一条树多的小路,并没有走官道。
母亲突然拉着她的手道:“孩子,你一会儿带着青桐,扮成寻常的路人出城,一路向南去福建,找你舅舅……”
“不,我哪儿也不去,我要和娘亲一起,我们一起走!”许烟雨说着就哭了起来!
“烟雨,听话,娘留下,你才能走,你走了才能想办法救我们,若是都被抓了那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许烟雨虽然万般不舍可此时却无法反驳。
接下来母亲一边吩咐身型和她相似的绿柳上了她们的马车,换上她的衣服。一边把脖子上一直带着的吊坠取了下来,挂在了她的脖子上,”这块玉玚是许家世代相传的宝物,传女不传男,你要好好保管,记住娘的话,无论如何一定要活着!一会下车后,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许回头,径直出城,记住了吗!“许烟雨含泪点头后,又一头扑进了母亲的怀里,贪婪地闻着母亲身上的木兰香。
许烟雨带着青桐下了马车,走了两步想要回头去看,就听到母亲严厉的声音:”烟雨记住娘亲的话!“便强忍着眼泪向城门口快速走去,刚到就被拦下了,官兵一边打量着她们,一边道:“叫什么?出城做什么?”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有人大声喊了一声:“许家夫人小姐在这里!”许烟雨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去,母亲的马车正在向相反的方向快速行驶着,而刚刚那一声分明是车夫樊小六的声音。
城门口的官兵一听,便立马向着马车追去,许烟雨跟着跑了两步,又停住了,怪不得母亲不让她回头,原来是要拿自己做诱饵救她出去,她应该早想到的。眼泪顺着脸颊不听的往下落着,看着官兵和马车的距离越来越近,她艰难的擦了擦眼泪,此时回去不仅救不了母亲,还把母亲所有的苦心都白废了,她应该立马出城,找舅舅想办法救人才对,想到这里许烟雨拉着青桐向着城门外跑去。
刚跨出城门,就听到远处有人骑马奔来,大声喊着:“关闭城门!关闭城门!”
原本稀疏的人群一下子全都向着城门口拥去,有人出城有人进城,场面一下子混乱了起来,许烟雨在掉入护城河前,隐约听到有人说国师逃了。
原本还想着去福建找舅舅来救人,现在想来那不过是母亲哄自己的话罢了,福建千里之遥,不说她到不到得了,就算她到了,也什么都晚了。
明日就处斩,他许府上下到底犯了什么罪,竟连入秋都等不到。想到这里眼泪不由自主的又流了下来。
宋然送走秦无尘后又折了回来,“七爷”采苓行礼道,许烟雨听到声音,赶紧擦了擦泪水,在采苓的服侍下坐了起来,宋然正站在珠帘外。
许烟雨犹豫了一下道:“宋公子与烟雨有大恩,不必拘礼,请进来坐吧!“
宋然倒没有拘泥与礼数,进来坐到了圆桌旁的杌子上。
许烟雨看他坐下后就问道:”公子即知我的身份,可有我爹娘的下落?“宋然”唰“地打开折扇,扇了两下道:”你弟弟已经被救了,至于人在哪里目前还没有查到,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许大人夫妇二人,当时情况紧急没能救出来,但你娘亲让我给你带句话,一定要活着!“
许烟雨泪流满面,即感到欣慰又无比的痛心,急急地问道:”家弟是什么时候被救走的?救他的是什么人?会不会对他不利?“
”应该不会,“看到许烟雨殷切的眼神,宋然不由地道:”昨晚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有另外一批人先进去了,本还奇怪为何只救了明朗,进了大牢才发现,许大人夫妇并未关押在那里,找了许久才在一间密室里发现了他们,关押他们的牢笼是特制的,打不开,宋嘉荣又带着人马赶了过来,无奈之下只好放弃了。不过救明朗的应该是国师府的人,你不必担心。“许烟雨听着虽觉得有些怪怪地,但此时全部心思都沉浸在家人的安危上,并未在意。
许烟雨挣扎着走到宋然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宋然连忙站起来想去拉她,手伸到一半又想到男女有别又缩了回来,站到一侧避开了,抬眼示意采苓拉许烟雨起来,许烟雨推开采苓,对着宋然磕了个头”公子大恩大德,烟雨没齿难忘,请受烟雨一拜!“
宋然这次不再避讳,上前一把拉住了许烟雨,”烟雨,你这是做什么,我是安乐啊!还记得吗?“
听到这个名字,许烟雨想了好久,才记起这个名字是她给小时候的玩伴起的,后来有一天他突然不见了,她还伤心了好久!仔细打量了两眼,怪不得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会觉得面善。
”你真的是安乐?“许烟雨为这突入其来的消息安心了不少。
”嗯,你放心,大哥已经派了相里云过来了,今天晚上一定能救出许大人夫妇!“宋然安抚地道。
“真的吗?真的能救出来吗?“许烟雨一边流着泪一边确认道。
”真的,你先安心睡觉休息一下,把身体养好,也免得你爹娘看到了心疼。“采苓服侍许烟雨躺回了床上。
宋然看她睡下后正准备离开,却听到许烟雨问道:”你当年不告而别,是因为找到了亲人吗?“
宋然的身子僵了一下道:“嗯,家里人来得匆忙,便没来得及告诉你……”
许烟雨记得那天早上和母亲请安的时候,两人站在一起说了会儿话,他才去的学堂,可到了晚上,他就不见了,她哭着求爹爹和娘亲派人去找了好久,却最终是没找到。现在听着他说走得匆忙,没来得及,不由地扯了扯嘴角,再匆忙,难道连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吗?哪怕是让小厮丫鬟给她带一句话也好啊。若是知道他找到了亲人要离开,虽然会不舍可也不会伤心难过那么久。虽然这些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她还是有些无法释怀。想了想便问道:“你和你大哥怎么会这个时候来京城?”
“大哥来京有些事情要处理,我便跟着来历练一番。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得到消息赶到许府的时候,御林军已经在那里,知道你和夫人在慈安寺上香,竟和派去通知的人错过了,等我发现的时候,你们已经进城了,只能先给你们递了消息,只是没想到夫人当时会下那样的决定。”就像他的爹娘,当年为了救他双双赴死一样!
许烟雨听着想到母亲,眼泪又流了出来。身体原就虚弱,不知不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