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晌午,槐花影里,解珩又见阿九急急慌慌的身影。
“爷,您怎么还在吊床上躺着,圣旨到了!”他道。
解珩忙起身,慌了一下很快就镇静下来,问道,“圣旨是到的白家,还是咱们府里?”
“自然是咱们府!”阿九道。
“咱们府?”
阿九跑的满头大汗,“是啊,爷,您快来。”
进了前院,仰头就看见一脸喜乐的宣旨公公。
解珩向前执礼,“又是您啊,崔公公。”
崔公公觉得新鲜,“嘿,公公我一年能来几回啊!哪来的又!”崔公公笑开了,“少将军快接旨,这回可是好事情!”
接了旨,解珩万万没想到,这道圣旨竟是赐婚的,解嗣宗黔州大捷,皇帝赏给解珩一个赐婚的恩典,他挑谁,皇帝便出面将谁指给他,听起来,似乎是娶公主都行的通的。
不过解珩不娶公主,不慕权势,一心只爱豆儿。娶了白豆儿,就一心一意保护她,从此花前月下,纵情山水,自得和乐。
此刻,阿邯正在安慰刚刚跟皇上退了白家亲事的太子爷。
太子爷在殿内端正了身子写字,也不言语。
阿邯就主动发问,她用拇指和食指比出来一个很小的距离,“殿下,你成全了解珩和白豆儿,会有那么一丝丝难过吗?”
太子爷看着阿邯两手指间比画出来的“一丝丝”,摇了摇头,道,“痴恋白豆儿,好像还是昨日的事情……本宫今日找父皇退了婚,很坦然的便把白豆儿说得一文不值!”
阿邯看着那书案上的一方好砚,道,“今日初八,昨日初七,就是昨日的事情啊,殿下。”
太子爷将毛笔蘸上墨,在纸上写了一个“畅”字,一横一竖都颇带韵味。
“本宫不是这个意思,本宫前日明明还割舍不下,今日父皇帮她跟解珩定了亲,本宫忽然觉得心中畅快!”太子爷提笔道。
阿邯道,“我知道了!”
太子爷奇道,“你知道什么?”
阿邯抿嘴浅笑,心中很满意,但她表面上绝不这么说,她朝外走去,迈过门槛,语气松快,“殿下前日还爱豆儿爱得要死要活,今日竟已释然,那说明殿下有做负心汉的潜质。”
太子爷正想抬头再驳几句,发现阿邯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哎!本宫还有事情没问呢!”
***
春日融融,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就是薄夏。
五月廿一,一只腿上系着回音铃的白色大鸟飞到了十里烟霞,白鸟还带了一张喜帖。
五月廿三,解嗣宗班师回京,解家祖宅的大门打开,解宅布置的庄严华贵,挂满喜庆的灯笼,看来是有喜事,要宴请宾客。
阿邯收到了解珩的请帖,便也赶来凑了热闹。阿邯穿了一身浅色纱裙,外面披上羽毛挂饰,长发垂到背上,头上挂了宝石的珠钗,最后戴上面纱。如此,经得起打量,贵重而不失低调。
照理说,打扮成这样,应该不易被人认出来。
结果刚进了大门就被一双手拽至一边,阿邯惊魂未定,抬头发现竟是太子爷。
“殿下?”
“嘘,”太子爷放低声音,还是有人循声看过来。
太子爷又压低了声音,没想到,解珩竟然真敢把请帖发给山中的妖怪,老实说,刚才在外面我就认出你了。”
“你…”阿邯左左右右看了看,也放低声音,“你怎么能认出我?”
“这个不重要,太子爷看向她,眼睛微眯,做思考状,放低声音,“本宫问你一件事。”
看来不是一般的事,“殿下请讲。”
结果太子爷倒扭捏起来了,半天没吭声。
“殿下不问我可就走了。”
“本宫想问,那天夜里,本宫真的把豆儿给……?”太子爷有点难为情,又酝酿了一会儿方道,“嗯,本宫的意思是……我和豆儿……嗯……我们?”
好,阿邯明白他意思了,她看着太子爷的眼睛,果断道,“没有!”
“豆儿身上那些瘀伤是假的?看着分明是真的。”
阿邯沉吟,“是真的。”
“那是怎么回事?”
“单纯是幻化出来的伤痕而已,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
太子爷长舒一口气,“那便好。”
阿邯投以微笑,然后做出好奇的神情,“我也想问殿下一件事情,殿下喜欢豆儿什么呢?”
太子爷稍作思考,“本宫也不清楚,从第一次见面,本宫就喜欢她,机警聪敏,活波可人……”
“哦,我知道了,一见如故。”
太子爷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这样的女子很多,可又很少,豆儿是很好,可她不爱本宫,她全心全意并不是为了本宫……”
他再抬头时,眼里有一种憧憬和笃定,“本宫想要的是全心全意为本宫的姑娘。”
阿邯便发问,“什么是全心全意?”
“就是愿意为本宫付出一切代价。”
她指着他身后随侍的宫人,“殿下,难道为您卖命的人还不够多吗?”
“还不够,”他的眼神柔柔的,“一直都缺一个,她若来我身边,我保护她。”
太子爷突然转移话题,“你叫什么名字?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她道,“阿邯,我叫阿邯,”末了,又道,“邯郸学步的邯……”
“阿邯……”
她听见太子爷重复她的名字,轻风吹过她耳边,带着人间四月春花的芬芳馥郁。
眼前,宾客来来往往,孩子们蹦蹦跳跳地经过,这种鲜活的感觉,像是腐朽的生命突然被注入鲜活的血液。阿邯的身体舒展开来,抬头,看见阳光里的屋檐,圈起一方澄净蓝天……
这世间,这么暖。
世间情事,一剧浮沉,千回百转,未走的路,始终都是遗憾。
只愿水远山长,今生今世不畏选择,不负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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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微服出访时看中一块玉,
可谓稀世珍宝,欲求重金购之。
岂止,太子爷还没有的指尖还没碰到它。
它却掉落于青石板之上,碎了。
太子爷错愕,旋即收回了手,道,“这玉为了不让我染指,宁可自己先碎了。”
玉商深叹可惜,拽住了太子,非要他买下……
太子爷不愿与他拉扯,付了重金。
那么,这块玉要不要带走呢?
带走又如何安置呢?
后来太子殿下终于得知该如何处理了,他打听到了玉商是在北桥山上采得这块玉,于是一路跋涉,将玉送回了北桥山。
这块玉宁愿打碎自己,也要获得自由。
都说一眼万年,那好,
你所求的,我悉数都满足你,
就算是要离开我,
我也成全你,
这是一次非常坦荡的放手。
也是我千言万语都未来得及道一句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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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