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留声道:“师弟,休要胡说!”随即又一脸微笑,朝众人拱一拱手,道:“我师弟信口胡说,诸位莫要信他。”
众人见他言语虽然谦逊,但见其形色却是得意非凡,均道:“燕少侠不必自谦!”刘吃亏默然半晌,怔道:“快,好快的剑!”
孟留名嘿嘿一笑,又道:“在下这一手不过是班门弄斧,若是我师兄出手,一剑可断五杯!”众人纷纷惊呼,均是满脸敬佩的神情,却唯有那落拓少年看也不看一眼,兀自饮酒。
孟留名眼光扫过众人,落在那落拓少年身上,见他一脸不以为然,心下不禁有气,冷笑一声,道:“喂,小子,在下的剑法怎样?”
那落拓少年斟一杯酒一饮而尽,并不理睬,那是以沉默表示对他的轻视。孟留名少年成名,虽说武功不及师兄燕留声,但在江湖上也颇有威名,见这少年并不理睬自己,心下不禁勃然大怒,唰的一声,将剑抽出,只见他一招“天外来客”,倏然使出,剑光闪闪,寒光迸射,径直朝那落拓少年的手中酒杯刺去。
众人只道孟留名要下杀手,均是大呼一声,其中有一两个心肠善良之辈大叫:“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众人惊声未歇之际,那落拓少年似乎板凳不稳,身子向后仰去,幸好他及时又坐稳,这才没有向后摔倒。就在他身子后仰之时,孟留名的长剑已然递到跟前,说来也巧的很,剑尖从少年酒杯跟前轻轻掠过,只差半寸,便即将他手中酒杯削断,却因这半寸之差,那少年躲过了这一剑。
众人那少年这招躲得十分凶险,纷纷长吁口气,暗暗替他庆幸。
孟留名一招既出,却被那少年阴差阳错的躲过,脸色一红,知道今日在众人面前丢了脸。他一向争强好胜,平日在武林同道之前都要争个彩头,这时竟然在一群不会武功的生意人面前丢脸,他怎能轻易善罢甘休,当下大喝一声,道:“看招!”剑随声至,第二招“追光随影”又已使出。
正在此时,忽然一道剑光闪过,只听“当”的一声,孟留名长剑已被荡开,他向后退了一步,叫道:“师兄,你这是干么?”原来燕留声见他无理取闹,忙拔剑出鞘,将他这招接过。他师兄弟二人同出一门,剑法自是练的极熟,是以当下便即将他长剑荡开。
燕留声插剑归鞘,神色严肃道:“师弟,休得无礼!这位小哥跟咱们无冤无仇,你何必与他为难!”孟留名正想要说“这人分明瞧不起咱们师兄弟二人。”只见燕留声眉头微蹙,显是埋怨他,当即便又住口。
燕留声微微一笑,朝那落拓少年抱拳施礼,神色极为谦恭,道:“我师弟一向性子鲁莽,得罪之处,还请小哥介怀!”
那落拓少年举起酒杯,笑道:“好说,好说!”当下满饮一杯,已显得有些醉意朦胧。
燕留声走近几步,又道:“在下姓燕,草字留声,未请教小哥尊姓大名!”那落拓少年笑着摇头,道:“什么大名小名的,在下姓凌,单名一个敬字。”
燕留声怔了一怔,心中暗道:“凌敬?怎地从未听过此人的名声。”原来他方才见孟留名一招“天外来客”使出,而凌敬看似座下板凳不稳,仰天险些摔倒的模样,实则上是他轻巧巧的,不动声色的躲过这一招。凌敬闪躲这一下,虽然瞒过了孟留名及在座众人,却没能瞒得住他。但他心机颇深,虽不知凌敬为何掩藏身份,但也不拆穿,而是微微一笑,说道:“常言道:出门处处皆朋友。凌兄弟,今日咱们有缘相聚,在下好生欢喜,若是不嫌,同坐一处饮酒如何?”
凌敬道:“好说,好说!”众人均是一怔,心中暗想:“燕留声为何与他如此亲近,难不成这衣着破烂的少年,也是一位武功高手不成?”
凌敬起身站起,朝刚刚提醒自己小心的那二人报之一笑,道:“多谢两位好心提醒,在下不胜感激。”先前提醒凌敬小心的那二人脸色一红,随即回礼一笑。
燕留声一把拉住凌敬,神态甚是亲密,携着他手坐到自己一旁,仍是不肯放手。口中笑道:“好兄弟,自打方才到此,见你便有些面熟,就好像之前见过你似的,心中说不出亲近,来,咱们二人亲近亲近。”说着手上潜运内力,使劲握住凌敬的手。原来他知道凌敬身怀武功,是以以此试探。其实武林中人见面,不知对方功力高低,为探虚实,往往握手示好。与其说是握手示好,倒不如说是相互试探。然而,往往功力不敌对方之人,非要被捏的大叫疼痛不可,更有甚者,连手掌骨头也要被捏碎。
这时燕留声运足内力,使劲在凌敬手上握去,但无论他如何使劲,凌敬仍是一副笑脸,好似满不在乎一般,他一向功于心计,见凌敬越是不动神色,便以为凌敬是以微笑掩饰疼痛,当下手掌越发用力,嘴上却笑嘻嘻的道:“好兄弟,在下平日最喜欢喝酒,不知阁下酒量如何?”
凌敬笑道:“在下别无长处,只喝酒一道,倒也上得台面。”
燕留声手上用力,笑道:“如此甚好!”
凌敬笑道:“好说,好说!”两人嘴上客气,但都是各怀心机。凌敬见燕留声手上力道不弱,知他武功不弱,但他向来随和,只是运力招架,不愿惹是生非。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之际,忽听得一阵马蹄声响,听马蹄声一片乱糟糟的,知道来人甚是匆忙,众人纷纷转头看去。只见十余骑奔腾而至,荡得大道之上,浓烟四起。
那十余骑健马而至,马上坐着十余人,衣着打扮均是武林人士。且看那十余人均是一袭蓝布衫行头,头上裹一条白巾,年纪最长的一人约四十余岁,其余均是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人,背上均挂着包袱,包袱鼓囊囊的凸起,显然里面装着兵器。
那十余骑人来至酒铺之前,店伙计知道又有买卖将至,忙站在大路边上叫道:“以此向北百余里无人烟,诸位客官还请下马暂歇!”
那年长之人本已奔出几丈之远,听得店伙计的吆喝,当下猛勒马缰,转过马头,朝着身后十几人道:“咱们先歇息片刻!”那十余人纷纷道:“是,师父!”
那年长之人当先下马,来至酒铺前,问道:“小二,此处离皇城还有多远?”他说话一口西川口音,显是西川人士。
店伙计笑道:“客官也是去赴天下第一英雄大会的吗?”
那年长之人愣了一愣,不等开口,店伙计又道:“这十几日来,每日均有许多豪客从此路过,听说要去皇城赶赴天下第一英雄大会,小的只道客官和他人一般,这才多了一句嘴。”
那年长之人瞧了一眼刘吃亏等人,问道:“这些人都是去赴大会的?”
店小二笑道:“他们啊!他们都是在此行商之人,长年在此歇脚,是以都熟识了!”
那年长之人点了点头,这才招呼众弟子来至酒铺门口,店伙计道:“今日小店客人太多,已没了座位,但后院仍有五六张小桌,诸位少等,小的这就搬来。”那年长之人道:“好说,好说!”
众人见这群人均是一袭蓝色布衫,头上却缠着白布,模样甚是诡异,又见他们背后包袱凸起,知道是武林人士,均是低头饮酒,并不多看一眼。
燕留声见一下来了这许多西川怪客,当下也松开了凌敬的手。这时忽听萧元气道:“这位大哥,先前你说这时郭雀儿恐怕已入了我契丹大首领的大帐之中,难不成他要盗取那和氏璧不成?”
燕留声师兄弟二人及蓝衫客众人闻得“和氏璧”三字,纷纷转头看来。
这时坐在萧元气左首处一个中年男子摇了摇头,饮过一杯酒,道:“传闻那郭雀儿一向贪财,平日最爱收罗奇珍异宝,他若是得知传国玉玺落在阿保机手中,如何不心痒难搔?”
萧元气道:“我契丹武士一向勇猛,大首领大帐中又看守严密,恐怕郭雀儿徒劳无功,白费力气咯!”
刘吃亏接口道:“那可未必!那郭雀儿出道至今,从未失手,别说是你们大首领的大寨,便是汴梁皇都,也是来去无影。”
萧元气“哦”的一声,显是不信。
刘吃亏道:“我还听说过一件妙事,诸位若不嫌老哥哥啰嗦,便说与你们听?”众人齐道:“快讲快讲。”更有好事者道:“刘老哥讲故事给咱们听,今日刘老哥的酒钱,便算在俺头上。”众人看去,见那人肥肥胖胖,正是彭飞。他不敢说咱们这一桌,或是在座之人的酒钱算在他头上。而是单单要替刘吃亏付账,其一是他与刘吃亏熟识,卖个人情给他;第二便是他一向吝啬,又是行商,这一桌之人均是初识,即便是替众人付了酒钱,这茫茫人世,也不知一生中能否再见一面,是以赔本的买卖他一向不做。
即是如此,众人也纷纷伸出拇指朝着彭飞赞道:“好汉子,真是慷慨!”彭飞微微一笑,道:“只要刘老哥讲故事,俺就是多花几钱银子,也是应当的。”
刘吃亏呷一口酒,笑道:“多谢诸位捧场!不过老哥哥可不是讲故事,而是真事!”
众人纷纷凑近,齐道:“快说,快说!”
正在此时,忽听得一阵铃铛声响,声音清脆悦耳,如同天籁之音。刘吃亏正要开讲,却被这铃铛声音打断,说道:“这是什么铃铛,声音竟如此动听?”
只听一个声如莺啼的女子道:“多谢老公公夸赞!”这女子声音稚嫩清脆,声音甜美,与这茫茫关外的凄凉相比,竟如春风拂面一般。
众人纷纷扭脸朝那女子瞧去,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斜坐一头青驴背上,身袭一件白色裘袍,一副雍容华贵之相。只见她模样娇嫩,明艳动人,红嫩的脸蛋儿在白色的裘袍映衬下,娇柔无限。若以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词称赞她的相貌也嫌不够。
那少女转眼来至酒铺口,眼光环视众人,忽然见到人群中低头的落拓少年,心下大喜,叫道:“哥,我可算寻到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