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渐厚,泻出几缕没有温度的阳光。
沈云初心情正好。
她领着婢女去府里绣娘那里,准备裁了母亲送来的两匹苏州丝绸,做一身百褶裙。
苏州丝绸质地细腻,光泽柔和,最是亲近肌肤。
加之低调奢华,不会引了殿下烦恼,反倒是能为人添上几分美色,让人不由喜爱,也显得弥足珍贵。
母亲最是疼她,有什么好东西都不忘备了她的一份,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这仿佛还在沈府待字闺中。
行至半路,便有太子妃身边的大丫鬟淳桦走了过来,一个万福,道:
“奴婢拜见沈良娣,黎三小姐被良娣这儿的婢女洛慈推下了凉亭池子,太子妃娘娘正在等着发落呢,还请良娣跟奴婢走一趟。”
沈云初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想到她的婢女怎么会无缘无故推了黎烟下水,她跟黎烟可没什么恩怨。
刚才的好心情全都没了,她心火不由蹿起,呛声道:
“你这奴婢说这话的意思是我派人害了黎三小姐?”
淳桦眉间微蹙:“奴婢并没有这个意思,还请良娣跟我们走一趟。”
沈云初冷静了些,反正人不是她派去的,她又能被怎么样,到底是谁要陷害她。
心里头一阵愤恨,竟然也有人踩到她的头上来了!
淳桦看沈云初的反应,便知道这件事儿里,复杂的东西多了去了,不过牵扯不上太子妃,随她们狗咬狗去。
“去把洛慈带过来!”沈云初身边的丫鬟赶忙回了住处。
沈云初跟着淳桦去了流芳殿,黎烟也醒着,侧卧在床上,垂泪凝噎。
沈云初迈进屋里,跟两位娘娘行了礼,赶忙奔到黎香雪跟前,急道:
“侧妃姐姐,淳桦说妾身的奴婢推了三小姐下水,这可真是冤枉。”
黎香雪面容也不怎么好,脸色沉凝,原本以为是来看戏的,没想到竟是牵扯上沈云初。
这乍一看,不就成了她黎香雪这边互相倾轧,白白让太子妃那边看笑话?
黎香雪道:“一会儿那贱婢来了,且听她怎么说,这般没伎俩的事儿也做得出来。”
张挽琴瞥了一眼沈云初和黎香雪,眉尖蹙着,揉了揉太阳穴,威严道:
“三小姐说,推她下水的是你的婢女洛慈,此事你可有指使?”
沈云初忍了心中怒火,直接跪下发誓:“妾身并未指使奴婢做件事情,若做了,不得好死!”
众人闻言神色皆有变化,张挽琴让沈云初先起来,“先别着急,等那奴婢来了,自有分晓。”
沈云初站起身,目光放在了黎烟身上,不悦道:“三小姐会不会看错了,洛慈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奴才,怎会背主做出如此忤逆之事!”
黎烟轻咳两声,不甚娇柔:“良娣不信便罢,妾身说的是事实,但若还牵扯上其他事,妾身又怎么能说得清。”
沈云初见她这个做派,生生忍下了打人的冲动,没想到黎烟平时看着清高,却也是个小心眼的女人!
洛慈很快被带了过来,她面色惊慌,才一进屋,便直接跪了下来。
诚如黎烟所说,洛慈左手背上一颗红痣,水蓝色的袖口绣着粉色的合欢花,确实独特。
黎香雪语气狠狠道:“到底是谁指使你推黎三小姐下水的?”
张挽琴睨了黎香雪一眼,心里煞是介意,这质问一事,她却先插嘴了。
“有何事说明白了,陷害主子的事情,可是奴才大忌。”
洛慈低伏着身子,纤细的身躯颤抖着,叩了一首,道:“是沈良娣让奴婢推黎三小姐下水的,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沈云初一个快步走到她前面,提起洛慈的衣领,一巴掌扇了过去,惊吓失色的脸颊立时红肿起来。
“我沈云初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你要这般陷害我!”
洛慈眼里凝了泪水,眼睫一颤,滑落眼眶,浮在面容上。
“侧妃娘娘不喜黎三小姐,是你让奴婢推她下水的!”
“混账!”
黎香雪闻言大拍了桌子一下,吓了旁边的张挽琴一跳。
张挽琴抚了抚胸口,不悦道:“黎侧妃淡定,难道要像沈良娣一般疯魔吗?”
黎香雪嗤笑一声:“本妃倒是从未见过这般会说道的奴婢,别不是太子妃姐姐特意教导出来的,惹了这些事端。”
张挽琴脸色沉了下去,心里却在暗嘲黎香雪沉不住气了。
沈云初一把放开洛慈,将她推倒在地上,站起来睨着她:“是不是黎三小姐给了你什么好处,你们俩合起伙来陷害我。”
洛慈面上一惊,赶忙摇了摇头,凄厉道:“良娣指使奴才推人下水不是一次,奴婢不能白白受了委屈!”
“你有什么委屈可言!”
沈云初还想一巴掌扇过去,被张挽琴站起身拉住了手腕。
“娘娘!”
“先别冲动,不然显得有失公道,屈打成招。”
张挽琴饶有兴味地看着洛慈,“你倒是说说沈良娣之前推了谁下水?”
她又转向黎香雪:“指不定这之前被推下水的人,便是做这件事儿的罪魁祸首。”
沈云初又惊又怒,后退两步,黎香雪也有些不悦地看着她。
“是安良媛,那次陈良媛也在,她可以作证!”
张挽琴轻轻一眼扫过来,沈云初急忙跪在了地上,这次却是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张挽琴挑眉,没想到沈云初还真这么大胆,直接推了安慕容下水。
且不说安慕容受宠遭她妒忌,被欺负情有可原,就如之前张奉仪落胎一事,单单沈云初藐视安慕容背后的安家,阻挠了太子,只这一项便可治罪。
黎香雪蹙紧眉,怎么每次都有安慕容的事情,她道:“既然沈良娣推了安良媛下水,那为何她不说?”
“奴婢不知!”
“哼!”黎香雪冷哼,“你这贱婢简直是一派胡言,照本妃的想法,找打了几板子再说,看她还敢不敢胡言乱语!”
张挽琴自然不能让黎香雪如愿,这洛慈可是个重要的人,不管她背后是谁,都能够给黎香雪这边儿沉重一击。
“去把安良媛请过来,便说有话问她。”
淳桦应声下去。
黎香雪也不得不服,只觉得此事越来越麻烦。
张挽琴闭眼沉思,眉尖蹙着不甚烦扰,原本便因为太子的事情病倒一次,今儿个才刚好了些,便遇上这事儿。
安慕容只是听奴才说了流芳殿出了事情,具体的不清楚,也没这个胆子去围观,就怕惹祸上身。
珠儿从屋里出来,正巧碰上淳桦进了苑里,赶忙迎了上去。
“淳桦姐姐可是有太子妃娘娘的话,要传给我家良媛?”
淳桦颔首,面目严肃道:“太子妃娘娘请安良媛过去一趟流芳殿,需要良媛做个人证。”
珠儿一惊,心里不住猜测安慕容被何事缠上,面上沉吟,万福一个,进屋里告知安慕容去了。
安慕容闻言也是有些迷惑,担忧倒不至于,好歹被人陷害过,还能有什么比那更糟糕的。
珠儿陪同着安慕容走了出来,跟淳桦见了面,询问事情细则。
“良媛去了便知,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总之娘娘不会害了良媛的,或许还能替良媛出一口气。”
听淳桦这般说法,安慕容心里松了口气,离开苑里时,想起安慕晞并未跟着她。
“珠儿,你去把晞儿唤过来,让她跟着我一起去。”
珠儿道:“事情紧急,奴婢先陪良媛前去,该是能应付过来的。”
安慕容没说什么,带上珠儿跟着淳桦走了。
珠儿心里却是一阵嫉恨,明明安慕晞是后来人,为什么偏偏要抢她的位置。
安慕晞从孙厨娘那里出来,只见到几人出去的衣角,还以为是安慕容带着珠儿出去散心了,便没有多管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