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子宁是个三十岁离异的女人,上有父母双亲,下有幼弟稚儿,活得辛苦又心酸。
其实,在弟弟出生前,家里在父母的辛勤下,也快赶上小康生活了,结果在弟弟出生不久后,父亲就被查出了慢性肾功能衰竭,家里为父亲治病花去一大笔钱,而一大家子失去了经济支柱,没办法,母亲变卖所有家当回了老家。
回家之后,父亲不肯用剩下的钱换肾,以医疗设备维持身体正常机能。
那时的陶子宁还尚懵懂无知,不明白家里真正的状况,待几年后,她上了高中,家庭的窘迫切切实实的摆在她面前,年少的她放弃了学业,出社会打工,后来又明白没有文凭的重要性,又去边工作边参加自考,那些年,是她最苦的几年,心里所有的酸楚和难过,都埋在了心底。
出来工作五年后的一年春节,那是陶子宁自从父亲生病后,唯一感觉到喜悦的一个春节,也是自认为攒了小半人生的好运气大概都用在了那一年。
那年各地都下了大雪,历经千辛万苦、辗转周折才回了家。
每颗树上都盛着白雪皑皑,独独在一颗快被压弯了腰的树旁,立着挺拔的身影,那人仰着头,侧脸清俊,也不知道在细看些什么。
她就这样遇上了,不曾上前,不曾交谈,甚至只是注视了几秒,漠然走过
可这个情景啊,深刻的依旧恍如昨日……
“小桃子,叫你妈吃饭,再等,饭都凉了。”
“你饿了,你自己去叫。”
“嘿,你个没良心的小破孩,那是你妈还是我妈呀?”
“那是你姐还是我姐?”
“你去不去?”
“不去!”
“那老规矩,猜硬币!”
“不要,你耍赖。”
“我什么时候耍赖了,哎哟喂,我给你说,赢你个小破孩子,分分钟的事,别说耍赖了,我都不需要用智商。”
“那是你没有智商......”
“熊孩子,三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你有本事给我别跑。”
一觉醒来,就听客厅叽叽喳喳,吵吵闹闹。果然,打开房门,只见她亲弟弟陶子硕用胳膊紧紧圈着她亲儿子陶敬泽,大长腿也盘坐在地上,嘴里还逼问:“服不服?还敢不敢不尊敬你老舅我不?”
陶敬泽被“挟持”着,满脸无奈,就差翻白眼鄙视他老舅的幼稚。
恰在此时,一双纤细的手悄无声息靠近陶子硕的耳朵,瞬间发力,拇指和食指一把捏住,疼痛感一下便由耳朵传向四肢百骸,竟是直接放开陶敬泽蹦跶跳起来了。
“嗷~”
“陶子硕啊陶子硕,我有时候真怀疑,到底是小桃子五岁半还是你五岁半,不,你应该只有三岁半。”
“姐,姐,有话好说啊!放开我可怜的耳朵呀!疼!”
陶子硕欲哭无泪捂着耳朵嗷嗷叫,陶子宁瞥了他一眼,纵然知道某人演戏成分甚重,还是堪堪松了手。
待陶子宁一松手,陶子硕立马闪到一旁,可怜兮兮地抚摸着通红的耳朵。
白了陶子硕一眼,陶子宁蹲下身,看着乖巧站着地陶敬泽,忍不住伸手轻轻捏捏他稚嫩的小脸:“小桃子,有没有想妈妈呀?”
陶敬泽点点小脑袋,模样真是让陶子宁心疼得很。
“妈妈也特别地想小桃子,这次妈妈还给小桃子带了礼物哟,来,咱们洗手先吃饭,吃完饭呢,就去拆礼物,好不好?”
看着陶敬泽依旧只是点点脑袋,陶子宁心下叹息,这孩子只有和陶子硕玩玩闹闹才能多说上两句,哪怕是对她这个亲妈,好像也不是很熟络,这让她感到自己作为母亲深深的失败。
陶子硕默默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这个姐姐,热情给了工作,温柔给了陶敬泽,耐心给了父母,剩下不好的脾性就只能全给他接收了,唉,谁让他是个大男人呢,也不好跟个小女子计较,他,能屈能伸!
陶子宁领着陶敬泽从卫生间洗手完出来,就见陶子硕已经在饭桌上大快朵颐,这下,陶子宁又朝陶子硕发射N枚眼刀。
没奈何,陶子硕已经习惯不说,现在直接都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打完就忘,边吃饭又开始数落:“姐,你说,你睡觉就睡觉吧,你还有个起床气,害的我和小桃子,搁谁都不敢进屋去叫你吃饭,你瞧瞧,现在都几点了,我和小桃子都长身体的时候呢,下次能不能为我俩着想一下……”
“饭都堵不住你的嘴,是不是?”
陶子宁作势拿着筷子要去敲对面陶子硕脑袋,而陶子硕端着饭碗就闪,险些被椅子脚绊了狗吃屎,心惊肉跳地站稳,恼怒开口:“姐,我都这么大了,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打我呀!”
欺负他不敢还手咋地,没错,他就是不敢!
“不打不成才,行了你,赶紧坐下来吃吧。”
“哼……”
陶子宁都给他整的没脾气了,不过,家里这种闹腾的感觉,才是家。
突然,一个大鸡腿在筷子的夹击下颤颤巍巍地落入陶子宁碗里,陶子宁略微惊讶。
“谢谢小桃子。”
“不客气。”
陶子宁慈爱的摸摸陶敬泽地头顶,而这一幕看的是陶子硕一阵寒颤,姐姐的温柔,怕是他生命所不能承受之重了。饭毕,收拾桌碗,陶子硕端盘子自觉地进入厨房,准备洗洗涮涮,岂料,陶子宁接过碗筷,就要赶他出去。
“时间不早了,你带着小桃子去洗漱吧,洗漱完看会书,早点睡吧,其它不用你管了。”
“喔……”
陶子硕受宠若惊地倒退出厨房,拉着门口的陶敬泽小声说道:“你妈咋啦?受刺激啦?”
陶敬泽依旧睁着无辜地大眼睛,默默摇了摇头。
“那咱俩玩把荣耀去呗……”
陶子硕边说边掏着手机,刚点进游戏,就听陶子宁的声音幽幽传来。
“陶子硕,没两月就要高考了吧,你知道,你要是考不好,会有什么后果么……”
话音未落,银光一闪,手起刀落,随即案板“咚”地一声闷响,陶子宁的背影仿佛都散发着黑幽幽地暗黑之气。
“呵,呵……知道,知道……桃子走,咱洗澡去……洗漱……”
陶子硕讪笑,赶紧带着陶敬泽进卫生间洗漱去了。
陶子宁涮着碗,没过两分钟,就传来陶子硕一会哇哇大叫,一会神曲串烧的声音,一个人简直可以顶个KTV,不禁摇头,这弟弟怕是个傻子吧.......
陶子宁边揉着脖子边往公司大门走,大抵是昨日白天睡多了,到了晚上无论如何也是睡不着,一直折腾到凌晨二三点入眠,睡着了竟然还做梦,且......还是个十足的噩梦。
这一大早精神就萎靡不振了,跟熬通宵没两样,陶子宁感到真真是心累。
陶子宁扭着脖子,试图让自己舒服点,视线从对面晃过时,一个恍惚的身影与脑海中许久不见的那个人重叠起来。待她回望,对面人来人往,哪里有记忆里那个出类拔萃的人,大概真是看错了。
“子宁,怎么愣在这里呀?”
陶子宁回神,见是相熟的同事,于是笑意盈盈走到近前打招呼,相携进入公司大楼。
人生际遇,来来往往许多人,纵然有刻骨铭心的,也只能在往后岁月的回忆中惦念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