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实并没有让她安心太久,也可能是她自己不甘于偏安一隅的平静。她调出了警队那边面向公众的结案报告——自然是关于表姐柳卿霜车祸案件的调查报告。
“转换隧道时忽然冲出的巨大车辆,视死如归一般没有任何偏移混乱地冲向柳卿霜的车辆。若非柳卿霜的车掉下了命悬一线的路基处,货车或许会进一步将整辆车撞下去。无论是掐准了柳卿霜每个月同一时间预约好的心理治疗时间,还是警队追踪到的跟踪情况,都证明了这绝不是一场临时起意的案件,而是真正的马路杀手。”她又联想到自己从机场回来时的那场车祸,也是九死一生。那伙据说一直死盯着他们家族的组织,究竟有什么目的,又有什么莫大的诱因?和当年祖母出事又有什么联系?
结案报告她看得很细,毕竟即使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常常逼得她失去逻辑,她还是仔仔细细地看完了它,所以很快她注意到一个名字——事件幸存者:顾梓游。
按照结案报告上叙述的事件,总结来看:死者柳卿霜每月定期定时预约私人心理医生进行心理咨询,当天来接柳卿霜的正是她刚从国外度假回来的挚交好友顾梓游。据说是当天下午一点有校友聚会。总之在车祸当时,被跟踪锁定的车辆是顾梓游女士的私人车,当时顾梓游坐在驾驶座上,柳卿霜在副驾驶。车辆被撞击到路基时,大半车辆悬停在路基之外的半空。最后以柳卿霜的坠落为结束,搜救队在路基上的残破车辆中找到了受撞击昏迷不醒身上有多处伤口且当时腿被变形车辆夹住的顾梓游。却没有找到柳卿霜的所在。当时的安全气囊也有不同程度破解迹象,由于车窗玻璃等受到剧烈撞击而破碎,车上基本都是两位受害者的血迹。副驾驶的车门是开着的,且车辆水平倾斜,柳卿霜当时就被初步判定是跌落高架了。不过因为是在山地的高速,至今没有找到确切尸骨。在那样的情况下,没有人觉得柳卿霜离开路基车辆摔下去还有存活的可能性。
柳明月敲击了一下桌面,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拜访一下顾梓游,再继续发掘那些问题。至于她和柳母的这次案件,除了她的受伤和肇事司机的翻车身亡,几乎没有线索可以顺藤摸瓜,所以她还是着力于表姐的案件——而且加上涉梦铃的诡异,让她更想调查清楚了。
她不暇有什么犹豫,毕竟入夜以后难保她睡着之后的梦境又是如何。所以午后就拿到了顾梓游现在所在的医院,打算过去了解事件的详情——顾梓游已经卧床三个多月,现在在康复阶段,她当时的腿伤接近瘫痪如今才刚能够下床行走,身上的其他伤口也是近期才完全痊愈。她此行拜访,虽然有些冒昧,但是告诉她顾梓游所在医院的二表哥告知她对于表姐的死这位挚友崩溃了好几次,最近才恢复理智正在疯狂地搜寻尸体以及查找那个组织。她相信对方一定会愿意和她分享所知情报,找出一些线索。
一个小时的车程,她开得有些心惊胆战,说实话,两次马路杀手事件确实让她对于车辆起了阴影。不过她这次出来不得不自己开车,也是因为不想牵连其他无辜者了,毕竟是冲着他们姓柳的来的不是吗?她把安全带系得很紧,警惕得像个刚刚上路的实习驾驶员。
不过好在可能是因为她临时起意的出行,一路上风平浪静,没有什么变故她就来到了圣格鲁医院。
据说也是考虑到顾小姐的生命安全和恢复期间的平静才在这所私立医院治疗。
她不多久就找到了顾小姐的病房,得知对方现在午睡刚醒正好空闲时,她礼貌地敲了敲房门,踏入室中。
对方此刻坐在轮椅上,在窗边静静地没有声响。
“打扰了,您好,请问是顾小姐吗?”柳明月天生长得比旁人娇小些,声音透着清澈,气质虽然温和往往疏离居多,今天破天荒地先示友好。
对方却是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候,只是缓缓转过来,她苍白面部上一双看起来因为病瘦而显得大的惊人的眼睛注视着她。
“是。”可能是感觉到来人某些地方隐隐像她的挚友,对方隐藏的戒心消下不少,这样回答了她,眉宇间却是多了些悲愁。
“我是柳明月……卿霜是我的表姐。”落音于“卿霜”二字的时候,柳明月不自觉带出小时候叫她“卿霜姐姐卿霜姐姐”而后跟在她身后时的那种小语气。却也因为逝者的离去,语音极轻。
“对不起……”顾梓游双手原本放在膝上,此时右手紧紧掩住右边的眼睛,都来不及藏住骤然落下的眼泪。
世俗地生死原本过往即过,人们依旧要去面对生活,但当每提及逝者的某个应和点,终是无法割舍那份情感。顾梓游亦如是。
柳明月想着,想必顾小姐当初直到事件的来龙去脉时一定极度自责甚至自厌,她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提起来都有些捅心窝子。
“我……很想找出幕后黑手,我很期望得到您的一些帮助。”她的两个“很”字落在顾梓游心头,让对方也很快恢复理智。
“事实上,我在从机场回家的路上也遭遇过一场人为车祸。顾小姐,我很抱歉,这些事件事实上针对的是我们,却让你……也遭受了无妄之灾。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这个组织伤害到我的家人。”不知道是不是梦境的磨练,让不善言辞甚至于不近人情的柳明月学会了平铺直叙的辞令,虽然实际上也磕磕巴巴得不像样,但是顾梓游此时此刻本就很轻易能被说动。
“是卿霜救了我,”她果然开始叙述当天自己视角的发生经过,“当时车辆失去了平衡,是她把生的希望给了我!”
“那个货车司机……我也查过,家庭健全,没有金钱交易,没有人事纠纷,和我和她没有过任何联系。即便他当天上高速也是要去运送物资,完全……几乎是一场意外。但是并不是,当时的货车原本差点撞不到的,他的车轮改动了方向。我没有看错,也不会记错,也不是崩溃后的心理障碍,请相信我,柳小姐,如果你要追查这件事的话……”
“小游?你在跟谁说话?”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进来,很快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就走了进来,面色不善地看了柳明月一眼。
“你是谁?保安!”
“您好,我是柳……”
“我不管你是谁,我妹妹需要静养。任何事都请等她的精神状态恢复,毕竟现在她的心理问题已经越来越严重了啊。”
保安来得比柳明月预料得快的多,对方显然不想让她继续在此处逗留,她不得不离开这里,却对于顾梓游的哥哥产生了莫大的怀疑。
柳明月离开不久,嘴角流露出笑意的高大男人就低下头对病弱的顾梓游恶狠狠地说:“看来必须换个医院了,生病了还是不老实,果然和那老不死一脉相承。”
顾梓游一言不发,但显然气的不轻,却连正视这位哥哥一眼都嫌得多余。
柳明月自然不知道兄妹俩剑拔弩张的家庭关系,她回去的路上只是对于顾梓游未竟之言有了更多想法。
一个绝对清白的司机,究竟是什么动因去完成一件有预谋的杀人事件,甚至不惜赔上自己的命?
还是说,她把动因放得太前面了,实际上这些司机并没有动因?
顾梓游所描述的那个转向的轮胎,她和表姐经历的两场车祸,家世清白且没有什么交易谋求的司机……有什么真相其实呼之欲出,但是、但是柳明月找不出出路。像一个生涩的新手忘了公式,一块魔方卡住了,怎么扭都无法使得清晰的完整真相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