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省。
泺口码头。
我军正在把河畔小镇不断地修筑加固。
小镇之外,野工军正在挖掘壕沟,堆垒土堤,营造木寨城墙,竖立一座座枪炮塔楼。
跨入小镇之内,旅队们于各处街道再布置楯车,隔开住处,划分防区。各队士兵们在细心地选择各处房屋,作宿舍马厩、储存辎重、安置伤病,囚禁俘虏。
在接下来的战斗,此处会作为一个要害支点,重点防守。
同时,野外大地上还有一群流民正在晃荡,他们衣衫褴褛,无所定居。
..
郊野。
我正在带着一群亲随,巡视军营周边。
在军营外围数里处,隐元带领着一群僧袍和尚,布置了一个地点施粥,救助一些迁徙而来的乞讨难民。
我走到施粥地点附近。一眼望去野外平原,粗算有数千上万难民汇聚在此,男女老弱无数。这群难民环绕于一处山丘,由一个个家庭各自组成小团,分开散落。
在山丘旁,难民们还在平地排出几十个长列,从坡底爬上山丘,达到坡顶。丘上,有人支起十余座宽大的帐篷,遮盖着三十余个煮粥的大锅。
帐篷下许多僧人行走左右,帮助难民们排队,领取救济粥粮。
大锅旁边摆出一列长桌。桌上放满瓷碗,供应给难民们用来装米粥。前排的难民拿着一个碗用完后,把瓷碗放回桌面,再给后排下一个人用。
我目睹此状,恻隐之心又起,对亲随出问:“我们辎重里面的米粮,有多少石?”
侯方域上前,说:“士兵们主要都是食用面饼,辎重队也带了一些生鲜的米麦粮食。估算我们随军所有谷米杂粮,加起来有几百石左右吧。”
我上前,回语:“那就每天发给十石米粮,熬水煮粥,散发给难民们吧。”
这时,隐元带着一群难民,向我走来。
我上前,说:“他们怎么样了?”
隐元上前,道:“迁徙来者很多。军营新建以后,第一天只有寥寥。第二天就聚集数千上万,之后恐怕会有数万迁徙者前来。”
我感到疑惑,出问:“不是快要秋收了吗?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移民?”
此时,隐元身后的一群难民们骚动起来。
有一个难民上前,她身穿一件短窄粗衣,多处破烂,正大哭呐喊:“将军啊,灾难降临在我家里面了啊。我们自己没有田地,而别人没钱雇佣我们,也帮不了我们。我可怜的孩子躺在家里又病又饿,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种话,让我哑口无言了。
我走上前,腹内斟酌一下话语后,说道:“幕府乃仁义之师。近日会散派一些米粥,以供糊口。再于移民内进行招募壮丁,以作军营新兵。等到泉水城战事结束后,会荡平周边的流寇敌兵,再给移民们安排就业。”
隐元与难民上前,一起谢过后,重回救助帐篷。
接下来,我招徕方大智、侯方域等人商讨事宜,安插木榜,竖立旗帜,招募士兵。
凡雇佣义勇,挑选健壮者,给佣金一两白银。
带火枪者,是火枪手,佣金二两白银。
带弓箭者,是弓手,佣金二两白银。
带马骡者,是骑手,佣金五两白银。
一概佣兵在码头营寨进行安置,由招安队负责加以训练一个月,再作新兵补充入各旅队。
..
军营。
凉夜的秋风萧瑟。
无名带着几名斥候,向我汇报战况。他们冲来大帐,进门之时全身铺满灰尘泥土,甲胄带伤,盔帽上还插着几根箭头。
我走上前,立刻地递给他们一些盐水水囊,让斥候们稍微舒缓一下。
众人接过来,大口喝下盐水,喘气一阵后,才开始讲述起来。
无名上前,呼吸从急促到平缓,沉稳地说道。
“官长,我们搜索到东面一百余里之外,在蟠龙镇驿站遇到敌兵斥候,爆发了一场战斗。”
“他们应该是铜马、青犊等人部下,极其善于射箭。”
“我们依靠驿站的土墙防守,摆设鸟铳,不断地点火放枪射击,才勉强击退了敌兵斥候。但是敌兵并未散去,而是躲在一处小山丘的后坡,反复射箭。”
“我们一直战到天色黑暗,弹药几乎告罄,趁着夜色掩护,快马跑了回来。”
我听完情报后,让无名带着斥候们去归队休息。
当晚,我召集一众麾下,进行军议。
..
大帐内。
当我通告斥候战况后,议论沸腾起来。
有扬上前,道:“这样一来,流寇大部在今夜已经抵达蟠龙山驿站,明晚就能抵达蟠龙山之上了。我们是否也要行军此地,展开战斗?”
掌旗官上前,说:“如今我军相距流寇大部,不过一百余里。我们可以在数十里之内,夺取要点,神武镇。我们再依次行军前进,伺机夺取山坡要地。”
我上前,出问:“这样子做,是否安全?”
掌旗官上前,道:“我们会派出斥候,侦察村镇周围。视乎敌情,再做决定。”
我扶着桌面,开始和众人商讨起来,思索良久。
军议后,我决定将全军分为两部。
一部,为抽出招安队五百人,各旅队再留五百人野工军,共一千余人镇守码头小镇,由方大智管辖。
另一部,为其余旅队,合计七千余士兵,携带楯车、火炮、马骡、以及一应辎重,做大军,出阵征战。
再派出掌旗官,领骑兵千人队出发,先去夺取一个神武镇。
…
..
次日。
洛水河畔。
掌旗官整理队伍,先行出发。
我集结各队,清点楯车和各式装备,下令全军出发。
至下午,已经行进数十里。有零散游荡的骑兵跑来,汇报我军即将抵达神武镇。
刹那间,一名骑手御马跑来,高呼:“急救!急救!掌旗官被围攻了,请求援兵急救!”
我上前,大吼:“怎么回事,快说!”
骑手上前,张皇失措,满眼惊慌,急促高喊。
“掌旗官追击溃兵,至树林内遭遇埋伏!”
“大批敌兵先用火枪弓箭连发,射击杀伤我军,打乱阵型,再用骑兵以密集队形冲锋。”
“我军连战连退,结阵抵抗,被数百名流寇围攻,掌旗官也落入敌手啦!我突围来求救!”
我不禁地焦急起来,对随从亲兵们大吼。
“无名!快去带领亲丁骑兵,拯救队友!”
“力王,你也去!”
“快!所有骑兵都去支援,一定要把掌旗官抢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无名立刻策马奔跑,集结士兵们,组队离开。
力王上前,说:“遵命!”语毕,迅速地带着数十名亲丁骑兵走去。
我传令全军各队旅长,整理队伍,加速前进支援。随后,我再快马赶去战场,追及麾下亲兵抵达树林之内。
..
战场上。
有一团混战的人群,数百人在内激斗,敌我交错其中。在树林外的开阔平地上,也有数百人敌兵集合,携带马骡。这一群敌兵列队于战团侧面,正在疯狂地放枪射箭,杀伤战团内我方士卒。
..
我方援兵阵前。
三百余名骑兵们正在整理队伍,快速地策动战马,引得数百匹战马们仰天长啸。
“咴咴~”
无名在骑兵队前,挥动挂旗长枪,左右策马奔腾,高喊:“组队!排成队型!”
骑兵校官们背后绑缚旗帜,带领士兵们很快地组成密集队形,排成前后两个横列,前后隔开空隙。紧接着,无名策马掠过阵前,高呼:“虎——!”
三百余名骑手们上前,夹紧马腹,高举长刀长枪,嚎叫大吼。
“虎!”
“虎——!”
“虎————!”
号角吹响,扬上高空。
无名摆动旗枪,省略缓步加速,直接地策马冲刺过去。
麾下骑兵们跟随其后,平举长刀长枪,直接发起高速冲刺,疯狂地冲锋攻杀。
他们以密集队形冲向战团侧面的敌兵,杀散了这群射手敌兵。继而,无名再次重组队列,冲入树林内的混斗战团里面,再次杀散里面敌兵。
这群敌兵撤离战团,策马蹿入小树林深处,互相掩护,彻底逃走。
…
..
野外。
一片秋海棠花丛散落草地之上,绽放出缤纷彩虹的颜色,衬托起战后的一群尸体。
我驾驭听雨,冲入战场,一直到尸群的中央。
我从听雨身上跳落,掠过其他尸体,快步跑过去掌旗官的身侧,伏下跪倒,恐惧地注视看他。
掌旗官,他已经被很多火枪击中,身前布满弹孔伤口,更有十多颗弹丸打在心胸,大股的鲜血漫延溢出,染红衣裳,无法救治。
我见此状,伏卧趴下,并大喊:“你有什么遗言,快说!”
掌旗官伸出手,颤巍巍地举起,我一把握住了。紧接着,他挣扎地扯动喉咙,说:“我这一辈子,战死疆场,并不后悔。唯有一件事,就是不能回到家乡。”
霎那间,他的头往后仰,望向上空,高呼大叫:“我回不去辽东啦———!”
我感受到,他也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越握越近。
随后,他虚弱地发出呻吟,气若游丝,无力地出语:“我来自辽东,我的本名,叫祖...”
还没说完,就断了。
我的手颤抖着,抚摸他的脖子和心胸,再三确认了他已经断气而亡。
一刹那,我感到脑子充血,旧伤复发作痛,当场晕厥倒地。
我又损失了一个重要的副官!
…
..
神武镇。
幕府大军已经入驻神武镇。
无名暂时统帅千夫长,统辖骑兵千人队。
..
大帐内。
众多麾下已经汇聚一堂,无名正在告诉我这一战的前后事宜。
战前凌晨,斥候队曾经搜索附近村庄数十里,但是并没有敌人。当时,有一群敌方骑兵在其后赶到,要前往神武镇,联络流寇守兵,正穿过一片海棠花林内。
掌旗官带队进攻夺取神武镇后,带着一百多名骑兵追击溃逃敌兵,一路追击冲到海棠花林内。
两面遭遇,敌军立刻接应溃逃流寇,再突然袭击我军。猝然之下,掌旗官被集中火力,在一瞬间之内中弹下马。
片刻后,我忍不住地发出惨笑,感慨地出语。
“太厉害了!”
“流寇太厉害了!居然躲过了一次侦察,趁着斥候队伍的空隙,硬生生突袭过来。”
“你的意思,就是说流寇的骑兵一日奔袭一百里,强突杀掉了我的副官!就是因为侦察不到的失误吗!”
李无名上前,跪行军礼,低垂眉毛,回应出言:“若是官长实在恼怒,大可斩下我的人头,惩治我的罪过,以谢掌旗官在天之灵。”
有扬上前,行军礼,出语:“卑职接应不急,支援不及时,以致大将阵亡。求给我责罚,以赎罪过。”
这时,李信、刘国臣等人也纷纷上前,请求赎罪。
我握紧拳头,深呼吸数次后,稳住自己的情绪,低吼道。
“李无名,我不要你的人头!我要你去带领骑兵,击杀流寇。”
“这次的失策,在于疏忽侦察。战前一次不够就两次,再不够就三次,就不信发现不了敌军!”
“从今日起,立下军规,但凡搜寻前方敌军,每个小时要出队巡逻一次。”
力王率先上前,喊:“是,队长。今后必定加倍警戒。”
一众麾下亦共同上前,告诺遵命。
随后,侯方域上前,说:“掌旗官阵亡后,我翻过兵员名册,花名册上并无掌旗官的名字。思焕,请给予一个名字,上报幕府。”
我站起来,深呼吸一下,才继续道:“他在神武镇阵亡,姓祖,就叫祖神武吧。”
少顷,我稍微恢复一下精神,重新思考起战况,对众人出问:“对了,流寇现驻扎在哪里?”
说着,我走到一副长桌之侧,桌上正摆开一面勘舆地图,展现出一片齐鲁大地。
..
地图上。
一条泰山山脉盘亘其中,左右延伸。
泉水城,位于山峦北部。城市向右边描出一条长线,是通向胶东半岛的驿站道路。
蟠龙山,是泰山余脉伸出的一处山岭,位于城市以东郊野。驻军在山顶,可以居高临下,俯瞰大地四面。
我军驻守的神武镇,已经抵近蟠龙山二三十里之内,敌我双方随时可以接触交战。
有扬上前,道:“流寇大部已经抵达蟠龙山,并且安营扎寨。似乎准备依此为战场。”
我上前,说:“好。去给每人发一两白银做犒赏,战兵加派一两白银。我们休息一晚,明日出阵。”
侯方域上前,出语:“这,大约要一万三千余两白银。”
我上前,大喊:“给!我要犒赏大军,然后出阵,彻底地荡平这股流寇。”
随后,我走到宽大的堪舆地图前,拔出腰刀,双手紧握,垂放于地图上面的蟠龙山...
大力地插入进去!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