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到,叶筝在白泽和陆吾的搀扶下准时来到大殿。殿中已经对外封闭了,只因今日要为已逝的永宁公主做法场。
永宁公主,大楚当今皇帝泰泽帝路玄奕的嫡亲妹妹,当年在赏花宴上对尚为定南王世子的叶从云一见钟情,非君不嫁。然而叶从云与其青梅竹马的表妹罗素染自小便有婚约,而且两人感情甚笃,自不愿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插一脚进来。
彼时,泰泽帝刚刚继位不久,朝政不稳,也不愿因此得罪根深蒂固的定南王府。可是不论怎样劝说,都无法让永宁死了这颗心。永宁也不知是吃了什么药,就是咬定了一定要嫁于叶从云。
泰泽帝无法可施,只得劝说当时的定南王叶秉行。听说那日,泰泽帝与定南王叶秉行在御书房密谈良久,终于以纳定南王府三小姐为妃作为交换,让定南王松了口。永宁嫁于叶从云为世子正妃,而原来与叶从云有婚约的罗家小姐则于同一日进定南王府为世子侧妃。
本来泰泽帝还想争取一下,不同意罗家小姐于同一日进府,但这已是定南王府的底线了,连他也无能为力。
永宁不在乎,只要能嫁叶从云,她什么都不在乎。可是大婚那日,叶从云没有进永宁的房。
人前是风光的永宁公主、定南王世子正妃,人后却是日以继夜的空虚寂寞冷。她没敢告诉自己的皇帝哥哥,因为这是她自己要的婚姻,再多的委屈也只能自己吞下。
直到罗侧妃怀了身孕,生下了定南王府的长孙,泰泽帝看着自己千娇百媚的妹妹日渐憔悴,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在与叶从云一番长谈后,终于有一晚,喝了酒的叶从云进了永宁的房,并且一连多日都在永宁的房中过夜。
永宁如久旱的花朵遇到了甘霖般盛放起来,本就极美的她在那些日子更是散发着幸福女人才有的美丽和柔情。
然而,当府医确认永宁有孕之后,叶从云就再也没有来看过她。永宁的心沉寂了,她把所有的情感都投入到肚子里的孩子身上,连管家也做得心不在焉。
她呵护着自己的孩子,只有这个孩子才能证明她曾经爱过,也曾经可能被爱过。待得肚子渐渐大起来,管家权也全部落在了罗侧妃的手上。
吃得如何穿得如何,永宁都不介意,只要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好好的。她在皇兄面前强颜欢笑,假装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哪怕她的丈夫一出宫就不会再看她一眼。
可是,即便她再小心翼翼,她的儿子生下来就全身僵硬,几乎没有了呼吸。幸而泰泽帝为了以防万一派了最好的太医守在永宁的产房外,才能第一时间抢救回她儿子的性命。
然而经太医诊断,定南王府的嫡孙中了一种极为罕见的寒毒,每个月毒发之时,都会全身僵硬,血液冻结,只能以高温来缓解他的痛楚,哪怕平时未有毒发之时,也会是全身冰冷。若是无法解毒,寒毒自然会慢慢浸入身体的每个部分,对身体的损伤也会越来越大,定然活不过二十岁。
太医们全都束手无策,泰泽帝勃然大怒,传召天下,寻能人异士为外甥解毒,却一直没有回应。而对投毒之人的彻查,也在定南王府的不作为之下慢慢的偃旗息鼓了。
在这期间,老定南王去世,世子叶从云成为新的定南王,而罗侧妃又为他生下了一子一女,一家人其乐融融。永宁公主却是心如死灰,只小心翼翼的呵护着自己随时可能夭折的孩子。直到小叶筝五岁之时,永宁公主在抑郁之中病逝,泰泽帝把叶筝接到了宫中,交于太后抚养。
自此,泰泽帝与定南王府交恶,但因忌惮于定南王府几代人积淀下来的兵权,却也不敢在明面上与其翻脸。只不过叶筝再没回过王府,而他的亲生父亲也从未来看过他一眼。
叶筝微笑着从回忆中抬起头,耳听苒苒诵经之声,眼见袅袅香雾弥漫。
他还能想起母亲的样子,明明是个绝色佳人,却偏偏为一个从未将自己放在眼里的男人蹉跎了一生。
他小的时候,每每看到对自己慈爱微笑的母亲转过头去就是满脸的寂寥和颓然,于是他恨那个被他称作父亲的男人,认为是他造成了母亲一生的悲剧。
可是母亲去世之后,他在宫中听到了关于父亲和母亲的种种传言,才明白其实母亲的悲剧大半都是她自己造成的,虽然这并不能改变他对定南王府的恨。那时候他就想,如果他还有未来,一定只会娶自己深爱的一个女子为妻,终其一生一世一双人,绝对不要这样的悲剧重演。可是,七岁的他无奈的一笑,自己哪里还有未来?
幸而泰泽帝从未放弃过为他寻找解毒之人,在他八岁之时,一个云游之人用一颗红色的丹药缓解了他的毒发症状,泰泽帝大喜,答应那云游之人带走叶筝,因为这是他能看到的唯一的希望,为他深爱的妹妹留下唯一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