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有这样的本事,何至于还被你们当做囚徒关押起来,岂非早早的就逃了去。如今你看我这绳索绑缚,哪里像是能杀人的?”荣彦晞冷笑,眸色冷蔑无比。
这话尚有几分道理,王牧看一眼荣彦晞手上的绳索。
却听得刘世上前道,“将军莫要听她胡言乱语,分明是与她同行之人皆指证她身有恶疾,素来邪灵附身,惯要吃人喝血的。方才属下进去时,狱卒的喉管被割开,鲜血不断往外涌,不是她邪灵俯身杀人,又是何人所为?”
闻言,王牧的眸子陡然变得极为危险,微光中泛着点点杀机,“果然如此?”
刘世斩钉截铁道,“诚然不会错,是属下亲眼所见。”
深吸一口气,王牧双手负背在殿内缓步走着。
荣彦晞记得秦风幕说过的,迁国之人素来深信鬼神之说,难道这王牧也相信吗?但驰骋沙场之人,又是如此的骄傲,怕是不会这般轻信的。
那么王牧如此焦灼又是为何?
眸中掠过一丝异样,难道是王牧另有所图?想要利用她做什么大事?还是……
荣彦晞的脑子快速转动,心里隐隐有种异样。陡然想起秦风幕所说的,如今他们被擒,于开未必知晓,若然能让于开知道,想必能让于开提高警惕,抑或……于开看自己的眼神极尽贪婪,许是利用这一层关系,还能掀起大浪来。
秦风幕不是说什么圣女吗?不管圣女是什么,想来都是极为重要的角色。
无论如何,先行出去再说。
却听得刘世上前附在王牧的耳边低语了一番,竟见王牧投射而来异样的目光,便是生生将她从头至脚的打量了一番。这种眼神就像是菜场上大妈挑白菜似得,横挑竖拣的,只为取身上的某个有价值的部位。
王牧到底要做什么?
“带下去。”王牧道,眸色冷厉,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荣彦晞心下一惊,这一眼足以教人倒吸一口冷气,但委实不清秦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也不消荣彦晞开口,王牧快速离去,仿佛发生了什么大事。继而她便被刘世领到一间香阁之内,只是腕上的绳索依旧没有解开。
她愣了半晌,“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刘世冷笑两声,“自然是有大用。明日你便会知道,何必如此着急。”
这话,荣彦晞横竖听着都有些刺耳,宛若自己如腊肉般被挂在树上,底下有一只恶犬狂吠。这样的局面,让她极不自在。
若不是不想轻易展示自己的武功,若不是秦风幕此刻尚在疗伤,她定然要挣脱了绳索,将这将军府砸个稀巴烂而后逃之夭夭。
几名婢女从外头走进来,直接将荣彦晞按在桌椅处,手上端着一个托盘,好似衣裳珠饰之类的物件,只是上头盖着布,教人一时无法看得清秦。
心下纳闷,难不成秦风幕一语成箴?
只是看这阵势,诚然不是小事。
刘世冷道,“好生伺候,若然出了事,你们都得陪葬。”
荣彦晞心下微凉,看样子自己的预感成了真。也不消理睬任何人,荣彦晞顾自寻了床榻倒头便睡。无论明日发生何事,今夜养好精神,明日才能静观其变。
刘世微惊,这诚然不是寻常女子,这般时刻还能安枕于榻。心下愣了愣,却是一声不吭的走出去。想着明日她便不会这般冷静,只是莫要发癫才好。
话说荣彦晞虽然睡着,但其实保持着身体最紧绷的戒备状态,身旁稍有风吹草动她都能第一时间感知。岂料那几个婢女只是守在她的床前,竟也没有下一刻的举动,诚然是诡异无比。
及至天刚亮,这几个婢女便开始忙碌开来。
胭脂水粉,绫罗绸缎,乃至珠宝首饰都在荣彦晞面前一应展开。荣彦晞微惊,但也不置一词,任由他们胡乱的给自己装束。如此这般诚然不是没有目的,想来王牧定是要做什么大事。否则按照王牧的性子,岂会容她一夜安枕?
这般想着,镜子里的自己诚然成了异国情调的女子。
弯眉懒画,眉心却是红色的火焰标致,如同鬼火般在镜中跳跃着明艳的颜色。吊梢眉,飞扬的眼线,只让荣彦晞想起了电视剧中的贵妃之类,诚然是厉害泼辣的角色。
只不知他们这般做到底要干嘛?
环顾自身,却是一身素白的衣裳,广袖流仙裙般飘逸非凡,做工委实精致无比。腰间素带盈盈一握,几缕浅蓝色的丝带服帖垂着,外头一件白色的轻纱迎风飞舞,如此这般惊为天人。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荣彦晞愣了愣,抚着晚上疼痛的勒痕。
腕上的绳索绑缚了一夜,现下疼得很。这红印子,怕是要良久才能消退,只可惜了她的玉腕,平白无故遭了罪。
准备好这一切,刘世却从外头进来。
乍一眼荣彦晞,愣在当场半晌没能回过神来。这般容色,这般装束,怕是举国上下无人能及,便说她是祸国的妖孽,想来也是人人肯信的。
良久,刘世回了神,故意冷道,“带走!”
“去哪?”荣彦晞站在原地却不准备迈开步子。
“自然是好去处!”刘世也不作答。
偏是荣彦晞这样倔强的性子,既然刘世不说,她自然不会轻易前往。竟不紧不慢的坐下来,顾自倒了一杯茶水,“既然你不肯实言相告,那么便等一等吧!”
“等什么?”刘世微怔。
荣彦晞嘴角微扬,眸色清冷,“自然是等着王将军。想来你不说,将军会给我一个交代。无论生死,便是死囚奔赴刑场,也该有个名目。你们这般不明不白,当我是瞎子还是傻子?我虽是弱女子,自然敌不过你们,可是若说咬舌自尽,你们却也是拦不住的。是生是死你们看着办,若然要我这具尸体,我倒是不小气,随时奉上便是!”
语罢,刘世咽了咽口水,眸光有些乱。
却将荣彦晞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惬意模样,显然她所说并非玩笑。
纵看荣彦晞从昨夜到现下的冷静与从容,刘世绝对相信荣彦晞是个说到做到的女子。岂不闻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想来这女子置于小人之前,诚然是有几分道理的。
长长吐出一口气,刘世冷道,“你果然要知道?”
荣彦晞挑眉,“自然。”
“好!”刘世颔首,“那我便告诉你!”
闻言,荣彦晞眸色微恙,茶杯抿在唇边,心下却隐隐觉得异样。
深吸一口气,刘世道,“迁国素来敬奉圣女,三年前上一代圣女火祭之后,举国之内便再也不得圣女之人。如今你……”
“你们想怎么样?”荣彦晞陡然捏紧手中的茶杯。眸色沉冷,什么火祭?是要让她火祭以谢天下?还是……
刘世却不再多说,“话已经,走吧!”
倔强的昂起头,荣彦晞冷笑两声,“但愿后悔的不是你们!”语罢,大步流星的走出香阁。火祭?谁敢火祭于她?可笑!王牧竟要她做圣女?这样的用心,到底意欲何为?
蓦地,荣彦晞羽睫微扬,仿佛忽然明白了什么。
难道是这次蝗灾?王牧想要用火祭之名抚平天下的谣言,什么国将有逆,什么必生妖孽,若是将她作为圣女做了火祭,想来能定天下万民之心,也能让对王牧自身不利的谣言就此平息下去。
诚然这是个不错的主意,是个完美至极的计策。
王牧果然是老奸巨猾,横竖她与画像上的荣夕相差无几,他是宁可杀错绝不错落。如今还能用她平息众怒,果然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荣彦晞一步一顿的走着,九曲回廊,衣袂翻飞。
眉心的火焰跳跃如鬼魅之眸,唇角微扬便是惊心。
王牧,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委实不错,只是若你当我是待宰的羔羊,那就错了主意。你且忘了,我是邪灵俯身,可不是什么善良的圣女。既然是邪灵自然要做邪灵该做之事,而你所谓的圣女,就该下地狱去!
面色稍霁,却见府门口早已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荣彦晞的眸子,霎时冰冷如雪,飞扬的眼线如同美目蛱蝶诡异的纹路,只一眼就足以让人彻骨难忘。
她傲然出现在众人面前,衣袂纷飞,宛若神祗。
荣彦晞走出去的时候,底下的百姓跪迎圣女,高声唤着圣女赐福。那一刻,荣彦晞有种打心底憋屈的感觉,虽说自己这张脸对得起圣女二字,但是自己这颗对于鬼神无力的心,委实对不起百姓的高呼。
她不信神,不信鬼,如今她信秦风幕。
刘世在一旁看了她一眼,眼前的女子诚然惊为天人,委实教人移不开视线。她缓步走下台阶,而后进了早已备好的鸾轿。
精致的单人软榻,顶上是圆弧状的支架,迷人的月笼纱轻柔垂下,将她整个遮在里头。荣彦晞侧躺着,单手撑着身子,挑眉看一眼垂下的帷幕,殷红的颜色如血印染。嘴角噙着冷笑,世人愚昧,是人是鬼都认不出来?
昨儿个夜里还将她当做邪灵附体,如今便成了万人敬仰的圣女,这该有多可笑?
朦胧的轻纱帷幔,素白衣衫的女子清冷如月,任凭周旁传来的呼喊声不绝于耳,只是眉目寸寸冰凉。王牧,若你当我这般轻易就能赴死,那就想错了主意。你以为扣着秦风幕与纪扬,就能让我心甘情愿的死?
就算我肯,秦风幕也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