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消片刻,她就会被利剑穿心而死。
“住手!”一声冷喝,伴随着黑衣女子娇俏的身影从天而降。
腕上一抖,利剑登时挑开官军的剑,反手便是一掌,将官军逼得连连后退。说时迟那时快,黑衣女子脚下飞旋,已经同那官军厮打开来。
温骅作势勉力爬起,跌跌撞撞的冲到荣彦晞的身旁,也顾不得自身嘴角不断涌出的血,将解毒丹塞进荣彦晞的嘴里,“快,压制体内的毒。”
荣彦晞的羽睫眨了眨,终于吞下了解毒丹。
待体内的毒素稍稍减缓,温骅才搀了荣彦晞起身,作势便要逃离。
那头传来军官凄厉的哀嚎,黑衣女子竟用剑圻断了军官的两只胳膊,鲜血顿时如注喷涌。这一幕将温骅与荣彦晞都震在当场,随即瞪大眸子,却只看见利剑割断官军的脑袋。双目怒睁,脑袋咕噜噜滚在地上。
手段之狠辣,诚然无人可比。
温骅顷刻间极为戒备的盯着步步走来的黑衣女子,却将她只是挑眉看着荣彦晞,清冷的目光透着尚未淡去的杀气,“你是荣彦晞?”
一语既出,荣彦晞随即察觉不对劲,只凝眉冷问,“你是谁?”
“地狱罗刹,夜半修罗。”她不温不火的开口,只修罗二字,加重了口气。
荣彦晞一惊,却听得温骅突然握紧她的手,声音竟带着几分微颤,“你是……墨门使者修罗!”
“是。”修罗步步靠近,染血的剑垂着,点点鲜血沿着剑刃不断滴落在地,身后一排殷红之色,“但凡看见我的人,都必须死。”
“既然必须死,你又何必救我。”荣彦晞觉得体内的毒素被压下去,身子爽快了不少。
修罗冷笑两声,“我救你是因为答应了他,而我杀你,是因为你看见了我。”
“想来没有这般简单!”荣彦晞回应她的冰冷,眸色泠泠,“是师傅让你救我的?”鬼面人?是你吗?应该是的,他是墨门门主不是吗?
闻言,修罗一愣,“师傅?”
“怎么,身为墨门的使者,连自己宗主收了徒弟都尚且不知,看样子你这使者诚然也是个酒囊饭袋!”荣彦晞冷笑两声,“如今你便知道了,你们的宗主收我为徒,想来我也算是墨门的一份子。若你不信,大可回去问上一问。若我骗你,以你这般高深的武功,随时都可以回来取我性命!”
深吸一口气,修罗的眼底尽是不可置信,继而却是愈发浓烈的愤怒,“他竟然收你为徒?他竟然……怎么可以!”
“有何不可!”荣彦晞抹去嘴角的污血,“宗主的徒弟,不知比你这使者的身份如何?”
显而易见,若是按资排辈,荣彦晞的身份显然与修罗不相上下。
她看见修罗持剑的手止不住颤抖,眸中冷光越发浓郁,层层迭起的氤氲之气化作漫天的杀气。她半低着头,注目自己染血的长剑,口中只吐出冰冷的字眼,“你今天都必须死!”
说时迟那时快,温骅抓起荣彦晞的手,另一只手却突然将手心泥沙掷向修罗,拽着荣彦晞撒腿就跑。
修罗拂袖轻而易举的挡去了风沙,纵身轻跃便落在他们身前。
冷剑毫不留情的直抵荣彦晞的心口。
电光火石间,温骅挡了上来,却被荣彦晞一把推开。剑直抵心口,脚下飞奔。荣彦晞步步倒退,胸口却如同顽石般利刃不穿,反倒忽然迸发出烁烁红光,将修罗连人带剑震飞出去。
荣彦晞只觉身子里的血液被霎时抽离殆尽,身子一晃,重重往后仰去。
腰间颓然一紧,却是银色的面具绽放着灼灼寒光,墨发垂落,衣袂翻飞。他如同神祗般临世,一如既往的将她拥在怀里。唇线抿出凉薄的弧度,抱着她缓缓飞上一旁的大树叉上,端身而坐。长袖轻拂,面具下眼睛流淌着迷人的流光。
她迎风看他,奔腾的血液在此刻沉寂,连带着心都漏跳一拍。
那一刻,她忽然有种想要哭出来的冲动,却是死死抓住他的衣襟,身子止不住颤抖。如同年幼的孩子,找到了自己的亲人,那种略带喜极而泣的呜咽。
冰凉的指尖掠过她的眉心,他轻扯唇角,“本尊的小妖精,便是这般的眷恋着本尊吗?数日不见,诚然是思念成疾,看这虚弱的身子,可是因为过分思念本尊?”
说着,他的视线直勾勾落在她的眼里,而后很自然的牵起唇角的弧线。
荣彦晞定定的看着他,鼻间酸涩,只是窝在他的怀里,哽咽着唤了一声,“师傅。”
心,砰然颤了颤,他不由的抱紧了她,宛若小心翼翼般到了极致。
察觉她的细微颤抖,鬼面人的唇线抿得越发生紧,视线陡然落在地下眼神闪烁的修罗身上。居高临下,睥睨一切,他是墨门宗主,一言九鼎无人敢逆。
“修罗,你是真的不想活了?”鬼面人冷冽的开口,声音来自九幽地狱,带着凌厉如刃的血口,几乎要将她拆骨入腹。
修罗单膝跪地,垂着眉眼,“修罗不知宗主何意?”
“她已挑明身份,想不到你竟还要动手,岂非未曾将本尊放在眼里?”鬼面人语速低缓,但字字杀机。
“属下以为她信口雌黄,故而不信。”修罗回答,却没有抬头。
“哼!”他嗤冷,“那本尊现下就告诉你,她是本尊的弟子,与你乃属平辈,甚至于高你少许。你这般不敬,是否哪日连本尊都要杀之而后快?”
“修罗不敢!”她显然惊了一下。
鬼面人拂过荣彦晞的面颊,抱着她缓缓落下树去,一步一顿朝着马车走去。将荣彦晞小心翼翼的置于马车上,迎上她璀璨的眸光,他只是扬了扬唇角,冲着温骅道,“你们走吧!”
温骅自知此地不宜久留,只好撑着剧痛的身子进了马车,那车夫显然吓得两股战战。此刻是连滚带爬的驱车而去,面颊都成了猪肝色。
荣彦晞勉力撑起,透过车窗看他,却将他依旧站在那里,定定的望着他们的马车离开。心,忽然有种不知名的触动,好似……
长长吐出一口气,扫一眼遍地的死尸,鬼面人眸色骤冷,低低的喊出她的名字,“修罗!”话音刚落,他的掌风已经狠狠欺上她的胸口,眨眼间便将修罗震飞,狠狠摔在地上。
修罗一口鲜血喷在地上,眼底的杀气渐渐溃散殆尽,继而浮起的是刻骨的疼痛。
“为了她,你还是对我动了手。”修罗勉力站起身子,紧捂着生疼的胸口,眼中晶莹荡漾,却是一种幽怨的眸光。
“本尊的话,你便悉数不曾放在心里吗?她是她,你是你,何以相提并论?”鬼面人冷然转身,盯着她黑纱蒙面的容颜。
黑纱染血,越发黝黑。
她颤颤巍巍的走到他面前,眸光凄凉,“在你心里,我便如此不济,她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何以却比我重要?”
“她有的,你此生都不会有。”他冷冽。
“她可以替你死,我也可以!何以你只看见她,却看不见我?我随你厮杀,难道还不够吗?若你想要天下,我便为你打这天下,你要谁死我便可以奉上那人的首级。这些我都可以做到,但是她可以吗?”修罗嘶喊着,“我陪你这么多年,难道还比不上她短短数月?”
他忽然怒了,“住嘴!”
修罗冷冽的干笑两声,“因为她比我漂亮?还是因为我双手染血,所以你觉得我不配与你在一起?”面色骤冷,修罗的声音宛若冰刃,“可是你别忘了,这些血同样也沾在你身上。你有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都是踩着森森白骨,喝着万人热血而成就的。师傅座前的誓言,谁都不能违背,否则……”
“别逼本尊杀你!”他的手突然掐起她的脖颈,一身杀气,“修罗,本尊最后说一遍,本尊没有忘记自己的誓言,但是你也别做妄想。此生就算本尊得不到,旁人也休想。我命由我不由天,谁敢阻拦,本尊遇佛杀佛,遇魔杀魔。”
狠狠将修罗丢弃在地,银色的面具绽放着冰冷的寒光,“她的命只属于本尊一人,你最好谨守本分,否则……本尊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纵身轻跃,他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空荡荡的世界,除了浸染土地的血液,便剩下了修罗一人的呼吸,还有低低的呜咽。却在最后心痛如绞的那一刻,化作满腔的嘶吼与愤怒。
荣彦晞!我不会放过你!
马车不断的颠簸,荣彦晞只觉得浑身都疼,因为药效过去,脚踝处又开始隐隐作痛。等到她再次睁开双眼,却是深处一间农舍内。
篱笆院,茅屋几间,院里少许青菜,周旁竹林森森。
勉力从竹床上爬起来,环顾房内简易的硬件设施。竹窗户,竹子做的桌椅板凳,连带着桌案上的茶几都是以竹子为材料。房内散发着竹子特有的清香,荣彦晞亦步亦趋的走到门口。环顾四周,却不见化温骅,不觉抿了唇,低低唤一声,“温骅?”
没人作答,只有风过竹林的沙沙声,伴随着枯黄的竹叶纷纷落下。
四下的一切都显得如此寂静,倒有几分诗情画意。若不是想起自己还身处险境,荣彦晞真想坐下来好好享受这难得的片刻宁静。
“若是将来老了,有这样一个地方许是不错的。”说话间,温骅从屋后走来,眉目间带着笑意,目光在她身上打转。